陳向上伸手抓了一塊,顧不得剛出鍋還很燙,一口塞進嘴裡:“啊,好燙,好燙!”
“活該,饞不死你。”四奶奶笑著瞪了他一眼,拿了雙筷子給陳福香,“趕緊吃,不然兔子都被向上一個人吃完了。”
陳向上抗議:“哪有,奶奶你說得也太誇張了吧,這麼大盆,我一個人怎麼吃得光。”
四奶奶先夾了一條兔
腿給陳福香,又夾一條給陳向上:“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三個人把滿滿一盆兔肉都給吃光了,連湯都沒放過,吃到最後,陳向上把湯倒進碗裡泡了飯。以前吃得快反胃的南瓜飯,泡上肉湯,似乎也變成了美味。
“好爽,吃得好撐,要是天天都有笨兔子撞樹就好了。”陳向上坐在椅子上,捂住圓滾滾的肚子,舔了舔嘴巴。
四奶奶白了他一眼:“你做白日夢吧。”
懟了孫子一句,她看著陳福香發愁了,該怎麼安置這小丫頭呢?
送她回去,梅芸芳已經收了李瘸子的錢,隻怕還會把她丟到李家。這麼個乖巧可憐的女娃,跟了李瘸子,彆說以後了,能活多少天都不知道。
可留下吧,人不見了,他們肯定會找,萬一找到她家,怎麼辦?梅芸芳鐵定會誣賴他們家藏她家姑娘。而且他們祖孫倆,老的老,小的小,家裡沒有壯年勞動力,掙的工分本來就很少,祖孫倆都吃不飽,再添一口人,哪養得起啊。偶爾給她吃一頓還行,要一直留在他們家,過完年,全家都喝西北風去。
這個臭小子,可真會給她找麻煩。
四奶奶愁得揪頭發。
那邊陳福香已經放下了飯碗,站了起來:“四奶奶,我回去了。”
啊!
這下不用自己發愁了,四奶奶本該高興的,可看著陳福香額頭上那塊疤和瘦得被風都能刮走的小身板,心裡更難受了,艱難地說:“要不,你先留下,等陽子回來再說。”
說完這話,她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自攬麻煩,回頭梅芸芳知道了,就他們家這老的老,小的小,哪夠她撕啊,恐怕家都要被她掀了。
陳向上大大咧咧的,完全沒注意到他奶奶的糾結心情,樂嗬嗬地說:“對啊,福香……姐,你就留在我們家,等陽子哥回來,我也給他有個交代。”
陳福香倒是沒想那麼多,她隻是單純地知道,陳向上家的糧食似乎不夠,吃飯的時候,四奶奶隻盛了半碗,還都是南瓜,就她和陳向上的碗裡有幾顆米飯。
每次吃飯時,哥哥也是這麼做的,她以前不懂,還問過,哥哥總說他不愛吃,不餓,可她看到過,回頭沒人了哥哥拿起瓢猛灌冷水,喝得肚子
脹脹的。哥哥說,那樣就不餓了。
但她現在知道,那是騙人的。
“我要回去。”她站了起來,執拗地說。
已經領教過她的固執,陳向上知道說服不了她,而且吧,想起下午那條詭異的蛇,他忽的覺得,讓陳福香回去,吃虧的說不定也不是她。
於是他站了起來,對糾結的四奶奶說:“奶奶,我送福香回去,就說剛才在山上玩,看到她的。”
說完,拉著陳福香從後門爬到山上,繞了一圈,跑回了陳老三家。
家裡少了個人,對陳家而言似乎沒絲毫的影響。天快黑時,梅芸芳就做好了飯,一家人坐在桌子,見又是玉米糊糊,陳小鵬老不樂意了,當著陳老三的麵就大大咧咧地說:“媽,你不是收了五塊錢的彩禮嗎?把錢拿出來,買點肉,打個牙祭嘛。”
梅芸芳先看了丈夫一眼,見他毫無反應,才抬頭瞪了兒子一眼:“吃吃吃,一天到晚就隻知道吃。福香的彩禮給你大哥娶媳婦兒用的,你就彆惦記了。”
果然,她這麼一說,陳老三眉頭舒展開來,頭一次發話了:“你媽說得對,你大哥不小了,該說親了,咱們家的香火以後還要靠你們繼承。”
陳小鵬不以為意:“續香火有我就行了啊。”
梅芸芳拿起筷子敲了他一下:“咋說話的,那是你大哥。”
彆看陳老三悶不吭聲的,其實心裡挺在意大兒子的,畢竟是第一個兒子,乾活又賣力,又是男丁。這年月,誰嫌兒子多嘛,要不是這個繼子非要扒拉著他那個傻妹妹,她都蠻喜歡的,乾得多,吃得少,家裡最主要的勞動力,一個人掙的工分,快頂得上他們兩口子了。
差點遭男女混合雙打,陳小鵬悻悻地閉上了嘴,心裡把陳福香狠狠地罵了一通,都是這個傻子把他的肉給吃了,害他沒吃上肉。
真是說什麼來什麼,才提起傻子,傻子忽然就推開門進來了。
看到突然出現的陳福香,家裡的人都驚呆了。
梅芸芳最先反應過來:“你……你怎麼回來了?”
站在後麵的陳向上嘿嘿笑道:“三嬸子,我在後山撿柴,看到福香在裡麵迷了路,我就把她送回來了。”
“這樣啊,麻煩你了。”梅芸芳嘴上客
氣的說著,實際上臉已經青了。
怎麼回事,這死丫頭竟然跑回來了,這不是給她找麻煩嗎?李瘸子那個東西肯定又要找事。
她連飯也顧不得吃了,放下碗,起身拉著陳福香出門:“走,我送你回婆家。”
剛出門就看到兩個隔壁村出了名的懶漢抬著鼻青臉腫,胳膊上還纏了一圈繃帶的李瘸子過來。
中午還好好的,怎麼一下午不見就變成這樣了。梅芸芳驚呆了,假模假樣的關心了一句:“怎麼回事?摔了嗎?你來找福香的吧,人在這兒,我正說給你送過去呢,你來得正好,省得我跑一趟了。”
李瘸子躺在破木板上,看到她把陳福香推過來,慌了,不停地擺手:“讓開,讓開,彆過來,讓你們家這個喪門星離老子遠點。我不要你家女兒,趕緊把錢退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