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064(1 / 2)

陳福香拉著陳陽坐下,忍不住仔細打量他。

兩個月不見,哥哥的變化好大。頭發剪得極短,貼著頭皮,臉上、脖子上的皮膚被太陽曬得黝黑,但渾身好像更結實了,而且精神麵貌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完全褪去了在鄉下時的青澀和質樸,眼神都變得銳利了許多,像是一把即將出鞘的寶劍。

“看什麼呢?還滿意嗎?”陳陽給她夾了一塊魚腹上刺最少的肉,“光看哥哥就飽了嗎?吃飯!”

陳福香重重地點了點小腦袋:“哥哥,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告訴我,我也好早點來看你啊。”

說著埋怨地瞪了岑衛東一眼:“衛東哥,你打電話的時候乾嘛不告訴我哥哥來了啊。”

陳陽掰過她的腦袋:“這個你還真是錯怪衛東了,我已經來了快二十天了,一直在訓練,作為新兵,是不能隨意出入軍營的,今天也是特意找我們排長請了假,才能出來一會兒。平時你去了軍營,也見不到我,因為我出去訓練了。他就是打電話給你,除了讓你著急外也沒用。”

“啊,那我什麼時候才能去看哥哥啊。”陳福香不高興地撅起了嘴巴。

陳陽笑眯眯地揉了揉她的腦袋:“等過完這三個月的新兵期,以後你就能來探望我了。這中間,我也可以請假的,不過不能經常請。福香,咱們現在已經離得很近了,看你在蘭市過得很好,哥哥也挺開心,挺知足的。”

一年前,他完全想象不到,他們兄妹倆還能有這種日子。說這話時,他的目光越過陳福香的頭頂,感激地看了岑衛東一眼。

岑衛東微笑著接收了他的感激,招呼他們兄妹:“吃飯,不然一會兒要涼了,以後陳陽能請假了,我再帶福香過來跟你碰麵。”

“嗯,我出入畢竟沒有你自由,衛東,福香就托你照顧了。”陳陽舉起了酒杯。

岑衛東也舉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這還用你說?”

待會兒陳陽就要回去,兩人隻小酌了兩杯。

吃了一頓溫馨的飯後,陳福香又拉著陳陽問東問西:“哥哥,四奶奶和向上都還好吧?”

“都挺好的,向上還說要給我寫信,不過四奶奶不讓他寫,等

以後咱們有時間了再回去看他們吧。”陳陽笑著說。

陳福香疑惑地望著他:“四奶奶為什麼不讓向上給咱們寫信?”

提起這個,陳陽眼底閃過一抹陰鷙,為什麼,還不是因為陳老三。知道他要去參軍後,陳老三如喪考妣,深怕他這一去就再也不回榆樹村,以後不管他了,竟去了村支書那裡糾纏,說什麼都不答應讓他走,在村裡鬨得非常難看。

要不是閆部長強勢,拿“妨礙國家征兵”,再鬨就把他送去勞改,嚇唬他,自己這次當兵的事就要泡湯了。也正是因為陳老三的糾纏,臨走時,四奶奶煮了六個雞蛋給他在路上吃,並叮囑他,以後彆往村裡寫信了,免得陳老三知道了他的詳細地址,跑到蘭市去賴上他。

陳陽知道,她的顧慮並不是不可能。陳老三的腿以後肯定不利索,乾活不行,掙的工分少了,陳小鵬從小就被他們養得好吃懶做,自私自利,以後肯定靠不住,不用說,陳老三以後肯定會越過越不好。他缺衣少食肚子都填不飽的時候,自然就會想起他們兄妹。

所以為了防止這個事的發生,最好的辦法就是彆再跟老家人的通信了。陳陽沒瞞她,將這個事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你也彆給向上和四奶奶寫信,不然回頭被陳老三知道了,他們兩口子肯定會去四奶奶家鬨,給他們添麻煩。”

陳福香氣得臉都紅了:“他怎麼這樣,太無恥了,我要是在家,我一定要給他顏色看看,讓栗子帶猴子把他們家給扒了。”

陳陽被逗笑了:“不錯啊,才兩個月不見,我們家福香已經知道教訓壞人了。”

“哥,人家認真的。”陳福香不高興地嗔了他一眼。

陳陽揉了揉她的頭:“好,是哥哥錯了。不過福香,你能這麼想,哥哥很高興。記住了,在外麵咱們不主動惹事,但也不怕事,誰欺負了你,你都要欺負回去。要是乾不過,就給哥哥寫信,哥哥來幫你。”

“何必舍近求遠,你打個電話到衛東哥辦公室,衛東哥馬上去。”岑衛東不甘心風頭都被陳陽一個人給出了,在旁邊冒了一句。

陳陽看著岑衛東這副酸溜溜的樣子,心裡就好笑,看來他還沒讓福香開竅,嘖嘖,同

情兩秒。

這次陳陽沒有落井下石,而是指著岑衛東說:“對,你衛東哥說得有道理,打電話更快,有事就找他,找他跟找哥哥一樣。”

岑衛東有點訝異地挑了挑眉,稀奇啊,今天陳陽竟然替他說話,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

他朝陳陽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

陳陽笑了笑,他倒並不是想撮合妹妹跟岑衛東,隻是他出入聯係確實不如岑衛東方便。遇到事,找岑衛東自是最快的,他完全是為福香著想。

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眨眼間,太陽就開始西移了。陳陽拿起帽子站了起來說:“福香,哥哥得回去了。”

陳福香戀戀不舍地抓住他的袖子,眼睛裡蓄滿了淚水:“哥哥……”

“傻丫頭,下次哥哥再請假去看你。”陳陽摸了摸她的頭,又對岑衛東說,“麻煩你送福香回去了。”

“嗯。”岑衛東點頭,按住了陳福香的肩膀輕拍,“下次我再帶你去看他。”

直到陳陽走得不見人影了,陳福香才吸了吸鼻子,應了一聲。

“傻丫頭,走,回城,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岑衛東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將自己準備的計劃提前。

陳福香扭頭看了他一眼:“什麼地方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岑衛東拉著她坐上了回城的公交車。

兩人回到城裡,岑衛東帶著陳福香到了一處僻靜的院子,這邊都是一座一座的院子,跟家屬樓那種密集的樓房完全不一樣。

岑衛東把她領到一處房門前,然後拿出了鑰匙,打開了門,對她說:“進去看看。”

陳福香進去,入目是一個寬敞的院子,正前方是一排有些年代的青磚瓦房,兩側分彆是廂房和廚房廁所等等。靠近門這一側,有一塊空地,地上種滿了花花草草,一株高大的芙蓉伸出牆頭,大朵大朵粉色的花像雲團一樣掛在枝頭,漂亮極了。

“衛東哥,這是誰的房子啊?”陳福香驚歎地看著這院子。能在城裡有這麼大一座房子,這家人條件肯定很好。

岑衛東抱臂看著她,笑了:“你猜!”

陳福香想了想,搖頭:“猜不出來。”

岑衛東輕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我買的,喜歡嗎?”

“喜歡。”陳福香驚

喜地看著他,“你怎麼想著買房子。”

太讓人羨慕了!

岑衛東微笑道:“宿舍太小了,我這不是沒住的地方嗎?所以就買了個房子,不過我肯定沒多少時間過來。這邊離你們刺繡廠不遠,回頭你要有空,來幫我打理一下這院子,不要讓它荒敗了,好嗎?”

其實不是,依他的資格,隻要打了結婚報告,就可以在家屬區分一套房子。不過陳福香在城裡工作,去他那兒也不方便。岑衛東聽說有人想賣這邊的房子,就出手買了下來,以後結了婚住。

陳福香沒察覺到他的心思,輕輕點頭:“好啊。”

衛東哥幫了她這麼,隻是照看房子而已,她可以的。

“那你看看,我要是住進來,這裡還缺什麼。回頭擬個單子,等周末有空了,咱們一起去買。”岑衛東笑著說。

陳福香不察,繼續點頭:“好啊。”

她圍著屋子轉了一圈,發現這座房子除了正房還有四間臥室,廚房也很大,廁所、浴室都齊全,非常整潔。而且廁所、浴室奢侈地鋪上了地磚,看起來特彆乾淨。臥室裡的家具有些年代了,似乎是紅木的。

“衛東哥,這麼一套房子得多少錢啊?”陳福香走出浴室,扭頭問岑衛東。

岑衛東摸了摸鼻子:“五六千塊吧。”

“這麼貴!”陳福香瞪大了眼睛。本來她還想攢錢也買一套這樣的房子,等哥哥休假來找她的時候住的,現在看來隻能做夢了。

岑衛東笑著說:“是啊,把我這些年攢下來的工資都花光了。”

不過看她這麼喜歡,他也覺得值了。

“你還笑……衛東哥,你可真舍得。”一個星期頂多來住一天的房子,花這麼多錢,真是浪費。

“掙的錢就是拿來花的,不花藏在櫃子裡也沒用。福香,等下次我過來,咱們就買點菜在這邊開火吧,自己做,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平時你有什麼不方便帶回去的東西,也可以放這邊,你就把這裡當成你的家。”岑衛東提議。

這也是他買房子的重要原因之一。家屬樓的單身宿舍,做什麼都有人盯著,樓上樓下鍋裡炒的什麼菜一聞味道就知道,太不方便了,而且隔壁還有於青青姐妹,福香跟她們處得好,做什麼

都要帶上她們,他呆在那裡也不自在。

陳福香不疑有他,高興地點了點頭。

有了這個院子,下次她去山上也可以多帶一點肉回來了,然後做成臘雞、臘兔子、臘肉、臘魚,掛起來,回頭哥哥休假,衛東哥過來,就有肉吃了。

臨走的時候,岑衛東把鑰匙給了陳福香,讓她幫忙打理院子。

陳福香問:“衛東哥,那我可以在院子裡種一點菜嗎?”

“可以,你想養雞都沒問題。福香,你就把這兒當自個兒家,想怎麼弄就怎麼弄,回頭陳陽休假了,也讓他到這兒住,好幾個房間呢,空著也是空著。”岑衛東爽快地說。

陳福香聽了既高興,也有點不好意思:“謝謝你,衛東哥,我會幫你照看好屋子的。”

“好,我相信福香,這屋子就拜托你了。”岑衛東順著她的話說。

看完屋子,兩人去了國營飯店吃飯,吃過飯岑衛東回去後,陳福香回到了宿舍,準備去上夜校。

此後的幾個周末,陳福香都抽空上山。正巧,岑衛東這陣子要出任務一趟,不在蘭市,本來他托小李去接送她的,但被陳福香拒絕了。有小李在,做什麼都不方便。岑衛東想著她在山上深受那些動物的喜愛,根本沒危險性,小李跟著反而可能暴露了她,索性由她去,隻能叮囑她不能進入深山。

沒了小李,陳福香進山簡直如魚回大海,一頭紮進去,就不想出來。深山裡,尤其是人跡罕至的地方,藏著不少好東西,除了各種動物的肉,陳福香最想弄的就是好藥材。

尋了一個月,還真讓她找到了好東西,一棵五十年年份的老參。這種人參拿到收購站可以賣好幾百塊錢。

陳福香本來是打算賣了人參攢錢以後買房子的,可短期來看,想買個岑衛東的這種四合院,光賣山貨根本不可能。就是攢幾百塊也不頂大用,而且好的人參難得,她有栗子這個作弊器,滿山的動物都幫著找,花了一個月才找到這麼一棵人參。誰知道還能不能碰到下一棵。

最後她沒舍得賣,將人參曬乾了,切了兩根須泡酒,留給哥哥和岑衛東回來喝,剩下的她用油紙裡三層外三層地包了起來,然後裝進一個空的水果罐頭玻璃瓶裡,

再蓋上蓋子,密封好,放在櫃子最下麵藏了起來。

一晃眼就進入了十二月,氣溫驟降,薄薄的單衣也換成了厚厚的棉襖。這期間發生了很多事,上麵果然下發了文件,要求初高中畢業,沒有繼續升學的無業青年下鄉建設農村,在農村更廣闊的天地裡建設祖國。

毫不意外,因為腳傷遲遲沒有頂替於母工作的於偉赫然在例。接到這個消息,於家人都慌了神,於母更是差點哭得暈過去。他們把這一切都怪到了於青青的頭上,本來打算來找於青青麻煩的。

但誰料一個更驚人的消息傳來,任小雨竟然不在下鄉的名單中。這下於家人也顧不得找於青青麻煩了,趕緊去弄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然後才發現,任小雨已經在半個多月前入職了蘭市罐頭廠。

任小雨家根本就沒有這方麵的關係。他們家要有辦法,她早就上班工作去了,又怎麼會等到現在,肯定有貓膩。

然後於家人一查才知道,任小雨最近跟罐頭廠的車間主任走得很近,這個車間主任快四十歲了,頭都禿成了地中海,前兩年死了老婆,一直沒再娶。而任小雨頂替的就是他死去的老婆的工作,聽說罐頭廠裡大家都知道她跟那個主任在談戀愛。

這下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任小雨為了攀高枝,將於偉給踹了,難怪最近一段時間任小雨都沒來他們家了。於家人氣不過,更舍不得任小雨肚子裡的孫子,於母親自找上門。

誰知道卻被任小雨明明白白地告知,她跟於偉之間是青青白白,她根本沒懷過孕,一切都是於偉為了讓她讓出工作所編織出來的謊言。而已

知道最心愛的小兒子欺騙了自己,於母氣得當場暈了過去。

於青青提起這事既覺得痛快,又覺得難過:“福香,他們都氣成那樣了,最後竟然還是四處找關係,給於偉打點,希望把他分到一個好點的地方,甚至還到處換購各種票據,打算多給他一些東西帶走。”

陳福香拍了拍她的手:“沒關係,你喜歡什麼,咱們可以自己買,豈不是比他更強?”

於青青一想也有道理:“你說得對,我不需要靠他們也可以過得很好。”

現在於青青已經成了夜校的老師,在服

裝廠領導麵前經常露臉,對方似乎也很滿意於青青的辦事能力,表示等過完年有空缺,就想辦法把她調過去。

前途有望,而且心儀的男生還回了她的信,仔細地回複了她在學習上遇到的問題,並給她推薦了好幾本書。於青青可以說是事業愛情都有奔頭,乾勁兒十足,對於家人的偏心也就沒那麼難過了。

“下班後,我要去新華書店買幾本書,福香,你要去嗎?”於青青扭頭問陳福香。

陳福香搖頭:“不了,待會兒我要去給衛東哥打電話。”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