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2 / 2)

他閉口不談剛才的事情,既無半分倨傲,也不過分溫柔,恰到好處地避開了少年脆弱的自尊心中隱約可見的小小裂痕。

孫權睜開眼睛,仿佛對方才的一切都不知曉,隻是靜靜地凝視著燒得通紅的夜空。

半響,撥開周瑜的手,撐著乾枯的草地,自己站了起來。

再轉過身時,眉間的陰鬱已一掃而空,他不卑不亢地朝著孫策:“兄長怎麼這個時候回廬江了,還在這裡放了火?”

這聲兄長,聽著倒比尋常情真意切多了。

孫策頗為受用地緬懷了下弟弟才學語的幼年時期,腦海中映出那個跟在他身後甩都甩不掉的小尾巴,再看著眼前這個已經顯露出叛逆和倔強的小少年,心情複雜地笑了笑:“袁公請我再拜訪陸太守,不過這火嘛……”

他轉臉看著周瑜。

周瑜乾脆利落地接過話:“陸太守說江東城外有虎作祟,若是要見他,就以虎首為拜禮,也算是為民除害。我們在這裡鋪了十數個陷阱,蹲守了七天,今天才算成功。這火就是用來燒老虎的。”

陸康大概隻是隨便想了個說辭敷衍孫策,估計怎麼也想不到這二人居然真的捕殺了老虎。

李隱舟望著漸漸熄滅的火光,一響無語。

老虎是被燒死了,他的碳粉也早就灰飛煙滅,隻剩下一口砸爛的鐵鍋,還不知要如何向張機交代。

誰能想到在這個時代,做實驗居然還要考慮會不會蹦出一隻老虎呢?

孫策先前答了孫權的話,於是反過來問他:“你們來這裡乾什麼?”

孫權忽然沉默。

大概知道他冷肅的表麵下藏了顆偏執倔強的心,孫策也不慣以言辭疏導弟弟妹妹,索性直接問陸遜:“阿言,是不是你們自己偷跑出來的?”

陸遜還未理好說辭,孫尚香已經搶答了這個問題:“是啊!原來南城牆那邊有個狗洞,我們就從那裡跑出來了!阿兄,公瑾,你們知道麼?”

在她眼裡,兄長與公瑾顯然不屬於長輩的範疇,可以隨意撒歡。

周瑜也慣

疼她,素日由她大名諢名地隨口亂喊都不生氣,更不會因為她的調皮搗蛋就動怒,隻是笑著拍拍她的肩上的灰燼:“豈止是知道。”

孫策忽然用力咳了咳。

周瑜回眸瞟他一眼,很給麵子地收了聲:“馬車停在城門口,咱們快回去吧。”

孫尚香機靈的眼珠子轉了轉,從周瑜略帶笑意的眼角已經瞧出點東西了,思忖片刻,忽然仰起臉,對孫策發出靈魂拷問:

“阿兄,你是不是也鑽過那狗洞啊?”

孫策:“……”

“不止鑽過。”一旁沉寂半響的孫權忽然涼涼地開口,“那就是他挖的,因此還挨了母親一頓打。”

這一刀直紮心口。

孫尚香忍不住笑出了聲:“難怪陸太守不想見你!”

顧邵也想笑,然而懷裡冷冰冰的劍戳著下巴,隻敢咬著牙,從唇縫裡漏出一絲小小的氣音。

連一慣表情很穩定的陸遜都彎了彎眼睛,顯然也才知道那個平平無奇的狗洞見證了多少曆史。

孫策被一堆孩子嘲弄,難得露出窘迫的臉色,摸了摸紅紅的鼻尖,不服氣地報複回去:“這裡有人沒鑽過那狗洞嗎?”

一時四下皆靜。

……

李隱舟不由對那個平平無奇的狗洞生出莫名的敬意:東吳兩代主公,兩位大都督都鑽過的狗洞,也算是天上地下唯此一家了吧?

三國第一狗洞的殊榮,非你莫屬。

玩笑歸玩笑,又是打虎又是打架,半晚上的功夫已經耗過去,眼見著火勢漸小,不會燒山,兩個少年和幾個孩子才一起熱烘烘地坐上了回廬江城的馬車。

孫策蟄伏數日,連家都不曾落,勢必要做出成就才肯見父老,此刻終於進了廬江城的大門,不由感慨:“我和公瑾也算是做了一回晉文公了,好在燒死的是猛虎不是賢臣,否則也要被史家口誅筆伐了。”

李隱舟本來乜斜的雙目於暗中忽然清醒。

這話是知道前陣子的事,還是隨口提一提?

他悄悄將目光移向陸遜,卻見他垂眸養神,纖長的睫毛落下一片淡淡的影,將一切心事籠於暗中。

顧邵自然想不到那麼多,好了傷疤又忍不住和孫策頂嘴:“你這人隻知道屠戮,根本不見民生疾苦,若是這把火燒到山林密處,可知多少人家要因此遭殃?若火勢蔓延到廬江城,多少百姓也跟著不得安寧?”

孫策倒難得安靜聽完他絮絮叨叨小老頭似的教訓,不僅沒有以勢壓他,反而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盯得顧邵一陣心裡發毛。

等顧邵哆嗦打完了,他才慢慢悠悠開口。

“那依顧少主的意思,是老虎更害人,還是山火更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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