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 56 章(1 / 2)

此前許貢門徒曾兩次襲擊他們,一次是借孫茹之手在孫夫人的後院,另一次則是在孫權從廣陵撤退的時候。

兩次都是用箭。

李隱舟仔細分辨這枚雁翎,的確和射向他的那枚小箭的箭羽十分相似,但這也不能證明陸績就和許貢的門徒有往來,或許是他從哪裡撿來的也未可知。

他緊緊握住這枚雁翎,指節無意識地揉搓著。

細羽無聲息地落下,沾在一塵不染的竹簡上。

“阿豔。”他難得嚴肅了神色,問暨豔,“你日日來此,知不知道公紀和什麼人有往來?他這些日子出不出門?”

暨豔立於他的身後,少年纖長的身姿投下涼涼的影子。

他踮著腳看了一眼兄長手中的雁翎,不由顰眉:“公紀素日足不出戶,亦不與人往來,這想必是彆人送他的小玩意兒吧。”

“那今天呢?”

暨豔沉了聲音:“我昨日和他說過會和兄長同來,公紀之前也並未提過要出門,也許隻是暫時不在。兄長究竟發現了什麼?”

孫權與陸遜等人在城外大營中議事,暨豔又在自己身邊,陸績獨自出門的概率微乎其微。如此反常的表現,他必有什麼要緊的事去辦。

雁翎的翅骨在手心哢一聲折斷。

李隱舟這才驚醒似的,迅速轉身對暨豔道:“你去幫我將藥箱子裡那個羊皮袋子拿來,我去將軍府上等你。”

暨豔臉色一白。

他知道那個羊皮袋子裡裝的是解毒的一種藥,且隻有兄長、張先生和阿香三個人知道製備的辦法,不到嚴重的時候不會輕易拿出來。

於是齒關微微顫抖:“是公紀他……”

“應該不是公紀出事了。”李隱舟瞥見少年慌亂的眼神,來不及仔細安撫,亦不願說破實情,先交代他做事,“快去,暫時不要告訴彆人此事。”

暨豔略鎮定下來,目光凝於兄長竭力緊握的手掌,似從中看出了什麼。

他瞳孔微微震顫,旋即垂下眼睫,點了頭便轉身飛奔回家。

李隱舟亦沒時間思忖更多,將雁翎袖在懷裡,拐出門抓住一個仆人問詢。

他們一路輕車簡從到此,所帶的仆從不多,今兒當值的剛巧不是陸氏原本的家奴,對陸

績孤傲的個性並不了解,還探頭探腦地瞧了眼:“一大清早就不在了,想是出門會客了吧?”

知道也問不出個所以然,李隱舟不再糾纏,踏著風一路跑到將軍府,卻被護衛一槍挑至胸口。

“吳侯不在,請回吧。”

他心知這話多半是敷衍,正欲翻臉,卻見淩統悠悠閒閒挎著劍轉了出來。

還衝他打了個口哨:“李先生怎麼來了?”

李隱舟喘過一口氣,倒頭一次覺得他出現得如此順眼,在護衛愣住的眼神中撥開長/槍衝到淩統麵前:“將軍果真不在府邸嗎?”

淩統古怪地瞧他一眼,見他神色焦急,眼珠一轉,把他拉到一邊:“今日本來是我當值,早晨有人來送過一封信,主公看完便去了城西的方向,且不許我跟去。”

他壓低了聲音:“先生是否知道了什麼?”

陸績和孫策同時離府,此事不可能是巧合,何況陸績的書卷裡還出現了不合常理的箭羽。

於是梳理著呼吸,反問淩統:“現在府邸上有哪位將軍在麼?你父親或者彆的將軍,張公也行。”

淩統抓抓頭發道:“不巧,他們都去城外議事去了。最近傳來戰報說曹操次戰告敗,正準備和袁紹決一死戰。父親他們以為這是奇襲許都的最好時機,所以在軍中一起議論,隻等將軍拍案了。”

李隱舟一身沸熱的血在汗濕的衣襟中漸漸冷卻,發熱的腦門也清醒下來,聽到此話,心中陡然生出一個從未想到過的疑竇:“可現在戰局未定,曹操明知道許都現在就是他的軟肋,難道就任憑將軍收走?”

彆人不說,他麾下的郭嘉、荀彧都是智謀過人的天才,不可能犯這麼粗心的錯誤。

淩統卻不以為意:“知道又如何?他現在騎虎難下,隻能以背脊示人亡命一搏,彆看他初戰告捷,但袁紹也不是吃素的,他們還有的耗呢。等將軍取了許都,這兩人便是兩敗俱傷罷了。”

少年的話多少帶點因崇拜而生的誇張,但並非狂言。

按孫策的步伐,假如此次北襲成功,那以後天下就是孫氏一家獨大。畢竟這時的劉備還屈居人下,而曹操尚且沒戰勝袁紹,同時還麵臨著他孫策隨時可能發起的突襲,可謂腹背受敵。

如果按照局勢孫策的籌謀發展下去,就根本不可能形成三國鼎立的局麵了。

他突然意識到,這和他印象中的曆史並不一樣。史書裡一筆帶過的十年在現實中過得太漫長,平凡的生活如流水衝淡了他前世的回憶,直到這一刻才驟然驚醒。

晨風掠過汗濕的背脊,撩動起一陣涼意的漣漪。

他禁不住打了個寒顫,幾乎是自語著:“我記得陳登上次求助的是曹操。”

淩統不知道他怎麼提起這茬了:“是啊,上次少主領兵去打廣陵,不就是讓陳登的詭計亂了心神才退敗的麼?不過他的確是求助了曹操,隻是援兵沒來的那麼快而已。先生怎麼說起這個了?”

陳登出身名門望族,且愛惜聲名,加上素來沒有明確立場歸屬於哪個軍/閥勢力,因此他的行動並不惹人注意。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與殺了許貢的孫策交惡,反倒是才受到過曹操的襄助,如果孫策要取許都,舊仇新賬一起算,他不可能坐視不理。

所以從孫權討伐廣陵失敗的那一天起,曹操就很清楚,許都並非全然薄弱之地,反而有著一層不為人知的防備——

許貢留下的惡毒淬上陳登的智慧,這三個門徒不再是隻會魯莽行事的匹夫,他們也許並不在乎誰主天下,但那個人一定不能是自己的仇人孫策。

孫策盯著曹操的後脊,而他們盯著孫策的背影。

李隱舟不知何時已屏住了呼吸,等到胸口發疼發悶的時候才回過神來,但心中仍存了一絲僥幸——那可是孫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