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 64 章(1 / 2)

深秋冷而濕的風卷來落木,於空中狂舞片刻又消失於密布的重雲中,一陣焦躁不安的靜默裡,一片葉子被撕裂的聲音都格外刺耳。

所有人都側目盯著孫權。

就連一直主事的張昭和周瑜都淡淡不語。

李隱舟跟在張昭身後,目光越過老者乾癟的肩膀,落在孫權淡如止水的眼眸上。

冷凝的眼下泛著薄薄的青,肅殺的眸中擦著幾絲隱約的紅痕。

微微昂起的下頜線條分明,以一種孑絕孤傲的姿態獨立於人群之中。

他略垂下眼角,目光迫近孫暠:“你不服?”

孫暠在他冰一般冷而硬的視線中明白了什麼,驟然地拔出劍:“你這逆子!你早有預謀,看病的大夫是你的人,一定是你挾製了將軍!”

劍光似一道銀色的閃電劈落。

錚一聲在半空碰出令人心悸的回響。

淩統舉著劍相擋,半跪護在孫權的身前,目光淩厲地逼上去:“張公所言便是將軍遺言,公是不相信張公,還是不服氣將軍了?”

孫暠用力壓下劍,鼻側的臉頰克製不住地抽動:“豎子小兒無半分軍功在身,定是他脅迫將軍立下遺言,否則就憑他如何有資質繼承大業?如何可以服眾?”

此言一出,躁動不安的武將把早就懷疑的目光投向垂眸肅立的李隱舟。

孫暠表現得的確急切了些,但所言不無道理,將軍足有百日不曾露麵,若是被幼弟及其黨羽挾持至死,那此人溫馴的麵目下該掩藏著一顆怎樣的狼子野心。

淩統亦暗暗回頭擔憂地盯著他,發汗的眉頭深深擰緊。

李隱舟在這般扒皮拆骨似的狠厲目光中走出張昭的背影,衣袖被陰冷的狂風掀飛不停。

他於糾纏的布帛中慢條斯理地抽出一柄羽箭,展給眾人:“將軍百日前為賊人暗算,因麵額中箭才不肯示人,少主受令暗中調查,已經查出背後的主使是誰。”

孫暠亟不可待地衝了過來,一把奪走他手中的羽箭,對著長空一照——

“這是許貢昔年常用的利器,是他的門徒。”他擰過頭,陰沉地盯著李隱舟,“丹徒是屯兵重地,他們怎麼能輕易混進來?何況將軍以一敵萬,又怎麼會

折損在這種匹夫手中?你說少主調查了,那敢問真相究竟是何!”

似被他的怒號震動,一絲雨從低壓的雲裡抽了出來。

緊接著便是雷鳴。

驟雨似紛亂的步伐,頃刻間就包繞了整個軍營,茫茫的水簾中,唯有切切嘈嘈的雨聲響亮得空闊。

李隱舟的下頜一滴滴淌下雨水。

沾濕的睫毛糊成一片,影影綽綽的視線中,孫權微不可察地對他點一點頭。

他於是冷下了聲音:“當然是因為有人與之勾結。”

簡短的一句話卻比雷鳴更震動人心。

眾人皆麵露驚色。

不是驚異背後真有推手,而是怎麼也沒料到竟是素來無能的孫權先發製人。

盯著李隱舟的重重視線更加意味複雜。

孫暠淋了一身淒冷的雨,心窩裡都泛著寒意。

他猜測將軍早遇不測,因此暗中布下了重兵,隻等事情暴露以後便可以鎮壓逆賊的名義奪下兵權。不過他的目標始終是被武將們稱頌不已的孫栩,卻不想孫權居然有膽子做這個出林的鳥。

握箭的手擰出薄薄的汗。

難道果真是孫權做的?

視線不由微微地後轉,傾盆的大雨裡,年少的孫栩亦狹了眼眸,以類似的質疑眼神盯著看似溫文的年輕大夫。

麵麵相覷的沉寂中,濺落的水聲似兵臨城下的鼓點,一聲聲敲響在耳膜上。

所有人都等著李隱舟繼續說下去。

他卻在這個時候抿緊了唇,沾濕的視線微微爍著冷光。

隔了深深的水霧,孫權的麵目忽而顯得那麼模糊。

按照原來的計劃,此時孫尚香應該推出陸績認罪,他們會先從陸家開刀下手,借這個由頭除去與曹營勾結的勢力,幫助孫權立下威信。

然而本該出現的孫尚香卻遲遲沒有現身。

陸遜也不見蹤影。

是中間出了什麼紕漏,抑或是……

許久的沉默,劈裡啪啦的水聲四處濺落,終於有人忍不住驚呼一句——

“有人帶兵來了!”

雜亂無章的雨聲在這一刻有了實體。

似魔法一般,黑黢黢的營帳旁忽鑽出數道銀光閃閃的鎧甲,隻在眾人措手不及的瞬間,交叉的刀/槍已經將孤身前來的將領們圍得水泄不通。

淩操提著槍,一步一步地踏碎了水

花。

他立在孫權的身邊。

孫暠立即就明白過來,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你敢圍困我們?”

方才的雨聲不是似腳步,而根本就是掩蓋著淩操及其手下的行蹤。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個小軍醫吸引了,誰也沒料到一貫成事不足的孫權竟然膽大妄為到敢刀兵相對!

孫權輕飄飄地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