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 68 章(1 / 2)

朔風卷著細雪,冰淩淩地刺入眼眶。

街上的行人本就不多,這會更被驅得遠遠的,無人敢攔在曆經三代主公的老夫人的路上,她所行之處均自覺辟開一條空落落的道。

孫權立在夾道儘頭的背影便顯得那麼遠。

遠得有些看不清。

但依稀能瞧見一襲白衣卷在凜冽的冬風裡,撲舞不停。

起伏不定的視線中恍然映出十二歲那年的少年孫權,持了劍護著旁人,冷麵相照。

母子曾經貼得那麼近,卻仿佛立在天塹的兩頭。

如今隔了撲朔的北風和黯淡的天光,青年冷峭的身姿如絕壁般定定地立在人群之前,寸步不讓。

她想,原來權兒已經長這麼高了。

……

這樣的念頭轉瞬即逝,嘈雜的人聲重新湧入現實。

可憐,悲哀,報應……窸窸窣窣鼠竄的指點似毛毛的細箭射來,她鬆弛下來的五指驀地扣緊了攙扶著的青年的手臂,借他的力氣慢騰騰地站直了身。

垂著淚的眼珠轉過去,以僅二人能聞的低沉聲音道:“誰?”

丹徒的消息早已傳來,但說孫暠有這個本事通天,她不信。

十數世家一夕慘遭滅門,血濺長街,旁人不知道裡頭的門道,她卻清清楚楚這是誰人的手筆。

“但我若殺死這一千個人,便不會有一個人再敢亂說話。”

耳畔灌著獵獵北風,少年冷冽的聲音依稀浮在腦海。

她的眼神徹底平靜下來,抬眼打量著不言不語的青年,似乎在揣摩這份沉默背後的意圖。

半響,才涼涼道:“世家已經傾滅,所剩無幾,可宗親裡頭還有老鼠沒抓出來——孫暠沒有那個本事,孫栩沒有那個膽量,孫輔又不在此處。兄弟裡能算得上有成算的不過這幾人,若不把叛徒揪出來,對權兒始終是個禍患。”

聽了這席話,李隱舟知道她已經重新振作起來,今天的秘密將會永遠被封進棺材裡,帶進地底下。

“某無能,不能查明真相,老夫人德高望重,還望您多襄助主公。”

他攙著老夫人退出空落的道,轉身將落在地上的拐杖撿起來。

手上的重量沉甸甸,這根拐杖打磨得很細致圓滑,頂上雕著細

密的雲紋,垂下金線銀絲編成的綹條。這是下麵進貢的好木頭,大荒的年歲裡,連宮裡的貴婦都未必用得上這樣昂貴的玩意兒,在她手中卻是見慣了的。

他把拐杖墊在她手下,這份重量已經足夠支撐她繼續走下去了。

孫夫人木然地瞟他一眼,嘶啞的聲音卻是淡淡的:“你已經很儘心了。”

……

與人群離開數尺,淩統有些遲疑地湊近淩操:“父親,老夫人已經知道了,她最疼愛將軍,素來行事陰狠,此番對她的打擊巨大,會不會反過來插手攪局?”

淩操繃緊了手臂,肅穆的眼神有說不出的小心謹慎,卻在李隱舟平和的麵色下停了手上動作。

老夫人不是個善人,但她比誰都顧全孫氏。

看樣子李隱舟已經勸服她了。

他一點點鬆開擰緊的手,在腰肋上擦乾濡濕的掌心,這才鬆了口氣,抬頭用力敲了敲兒子的腦門:“你說呢?讓你看緊孫小妹和李先生,你跑來這裡做什麼。”

淩統腦瓜子都嗡嗡的,一時半會不想說話。

本想說看您摔了個四仰八叉,然而顧忌著老爹的臉皮還是咽下了這句話,很給麵子地另尋了個借口:“我看李先生像是有話單獨和老夫人說,就不去礙事了。李先生既然把她勸開了,想必她以後也不會再發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