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 / 2)

就連文淵閣幾人都被挖出了陳年舊事, 當時的首輔段玠雖是廢帝心腹, 可惜上台並不光彩, 他身為百官之首尚且如此, 餘下官員還有幾個清白的?

一時間,朝堂烏煙瘴氣,廢帝發了雷霆之怒, 幾次欲殺柳蘊,皆因忌憚柳蘊握著他的秘密而作罷, 可若再任柳蘊行動下去,整個朝堂都要崩了。

廢帝召見柳蘊,在金鑾殿上出聲嘲弄,“柳蘊, 朕信了你不是柳家人,畢竟一貫坦蕩剛直的柳家出不了你這樣用下作手段的小人。”

“與陛下相比,臣這個小人可愧不敢當。”柳蘊立得挺直, 隨手拂了拂袖口, 冷冷的視線掠向龍椅, 廢帝惱得咬牙,“柳蘊,朕的忍耐是有限的, 若你仗著那秘密恣意妄為,朕即可令人射殺你!”

“那秘密臣會爛在肚子裡,可倘若臣死了,可就不知道誰會得知了。”

廢帝哼了一聲, “你倒是守信,那朕可賞你一樣,倘若你就此罷手,朕將著人再審當年賑災銀一案,為柳家洗刷冤屈,還柳家人一個清白,你進京入朝為的就是這個吧?”

廢帝以為握住了柳蘊的命脈,柳蘊必定俯首就縛,柳蘊給了他片刻的念想,再輕描淡寫地掐碎了,柳蘊像是想起了什麼,眼帶譏誚地望向了廢帝,“陛下想多了,我入朝不過是想哄我妻子開心。”

廢帝一張麵皮繃成鐵青色,握著龍椅扶手的手背青筋迸出,那手背上留有深深的牙印,是那日冬葵為柳蘊咬的。

“你們夫妻倒是情深。”廢帝眸中情緒幾度變幻,像是有了旁的算計,忽地身體放鬆,輕笑一聲,“罷了,此事朕退一步,你也退一步,朕不殺他們,隻放他們出京。”

這已是最好的結果了。

一場博弈過後,波濤洶湧歸於平靜,朝堂上被翻出的肮臟汙穢被衝刷乾淨,入牢臣子一出了牢,就被趕出了京中,連感謝柳蘊的機會也沒有,柳蘊哪裡在乎這個,回了府邸,倒床就病了。

仆人發現,慌裡慌張去請大夫,大夫隻道是過度勞累,需得好好休息,出了方子就走了,柳蘊一醒來就見仆人舉著藥碗候著,仆人複述了大夫的話,他聽了闔著眼吩咐,“倒了。”

仆人大氣不敢出一下,聽令倒了,柳蘊也不休息,去了書房,將吏部未完成的政務堆成小山似的摞在書桌上,回身招來隨從,“我病得這般重,夫人可是不知?”

他渾然忘了自己囑咐過府邸眾人凡事不可打擾冬葵,府邸眾人做得極好,哪怕他病了,也絕不到冬葵跟前碎嘴,於是隨從回得極快,“恐打擾夫人,還未同夫人說。”

“這個可以說,裝作不經意告訴夫人我病了,在書房處理政務。”柳蘊坐在圈椅上,他本身就累到了極致,根本用不著裝疲倦。

冬葵身邊的丫鬟得了令,佯裝無意地在冬葵麵前提了,已是夜間,正要就寢的冬葵轉身就去了書房,於是柳蘊用哄騙的手段又見了冬葵一麵。

當年這個情景十分簡單,如今無須準備什麼,但宋平水等人做戲做出警惕心了,排查一遍後一致認為:熬一大鍋湯藥還是很有必要的。

柳蘊依照當年坐在圈椅上,一手支著下頜,另一手執筆,在政卷上塗塗寫寫,眉峰微攏,麵上倦怠之色甚濃,一旁的隨從端著湯藥候著。

沒過一會兒,冬葵推門進來,甫一抬眼就是這般境況,她像當年一樣來到隨從跟前,瞧了一眼湯藥,“涼了,再熬一碗,速度快點。”

隨從去了。

柳蘊聽聞動靜抬了眼,見是她,怔然過後笑了一下,“無礙,擱平時這個點你都睡了,何苦來看我?”不知怎麼地,倒真有一種萎靡憔悴的味道。

冬葵緊緊盯了會兒,極快地彆過眼去,一手摩挲著將政卷推到一邊,“聽青竹說你病了,病了就彆忙了,喝了藥就歇著。”偏頭朝門外道,“藥呢?還不快端來!”

當年沒這麼快。

現在,必須快,熬一大鍋呢,盛了就能端來。

門口候著的隨從舉著碗進來了,冬葵示意他遞給柳蘊,柳蘊接過,沒敢喝,恐他一喝完,冬葵轉身就走,一會兒就不願意多待兒。

當年,他就用了這個法子,那時冬葵見他不喝,不滿地端起藥碗,隔著一張桌子遞給他眼前,“喝了便是。”

柳蘊俯身過去,也不接碗,就著她的手,唇角貼了貼碗邊兒,“苦。”

冬葵一愣,“你又不怕苦。”

“我何時說過我不怕?”柳蘊從桌後轉出來,隨從早已退了出去掩好了門,他繞到冬葵麵前,點漆的眸子注視著冬葵,“我不隻怕苦。”冬葵還怔著,他索性貼身上去擁抱冬葵,長長的歎息裡滿是苦澀,“我還怕往後的每一日,你都這樣對我,你數一數,你多久沒對我笑過了?”

這樣說著,心裡更怕冬葵再問一聲,“孩子呢?”

手指不由掐緊了冬葵的肩膀,肩膀處傳來的疼痛激得冬葵神誌一清,她沒有掙紮,被柳蘊抬起下巴時那雙杏眼含著些許麻木的冷意,“鬆開。”

柳蘊的手像被什麼蟄了一下,倏忽一下鬆了她,她將藥碗舉過來,“喝了。”冷淡的視線剜著柳蘊的心,柳蘊躲避一樣低頭喝藥,喝了幾口,眸子一闔,冬葵的氣息太熟悉了,絲絲縷縷地纏著他不鬆,他便再也壓抑不得,一睜開眸子就抬起了頭,“你便沒有旁的要和我說?”

冬葵漠然,“孩子你找到了?”

算算時間,距離孩子出生快有一年半了,時至今日還找不到的話,那還有希望麼?

柳蘊忍耐地又闔了眼,因為他發現冬葵的雙眼紅了,冬葵嘴巴一癟,啜泣聲就傳了過來,他再也忍耐不成,撲上去將冬葵壓在身下,“柳冬葵,你怎敢如此對我?”

湯碗砰一聲落地,湯藥潑灑出來,政卷呼隆一聲被掃到上麵,濕濕嗒嗒的一片,儘數被柳蘊踩過,柳蘊抱起冬葵步入裡間的榻上,他不知何時起了燒,額頭滾燙地貼到了冬葵的臉頰上,冬葵熱淚一湧,“你發燒了。”

“閉嘴!”

“不要,我要問你,孩子是不是找不到了?”冬葵嗚咽著拽緊柳蘊的衣領,兩人恨不得融進對方的身體裡,柳蘊發出的聲音艱澀難聽,“不要問了。”

孩子一事無計可施,他可以給冬葵希望,可倘若還是尋不到,難不成日後他與冬葵見一次麵,冬葵就要這麼冷漠地問,這樣的冬葵,這樣的日子,對他來說還有什麼意義?

“再問,你不若掐死我。”柳蘊燒得意識有些昏沉,拽起冬葵的手放在脖間,素日還能抑製的情緒狂湧而出,“你用力,讓我死了。”低頭印上冬葵的唇,“死前,讓我親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