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章1(1 / 2)

“可也沒說不答應啊。”看來宋平水是吃了一筐的熊心豹子膽,疾步走到桌前,俯身輕言,“隨煙,若是我失言,往後我還有臉擱他們麵前說話麼?何況崔時橋本子都寫好了,無所畏懼的英雄形象,你不想讓冬葵瞧一瞧?”

柳蘊這才抬頭,英氣的眉一挑,“無所畏懼的英雄模樣?”

“對!”

“讓崔時橋把本子送來。”

“我這就去!”

不過一會兒,崔時橋抱著一摞子本子奔過來,呈到柳蘊跟前,“大人請看,這個版本的英雄英勇無畏大殺四方,這個版本英雄剛烈中直不懼死亡……”

將各種版本一一說個清楚,柳蘊聽罷似笑非笑,“你了解當時是何境況?”

“請大人恕罪!”崔時橋放下本子,後退疾步行禮請罪,“當時溫尚書他們都在,敘述得十分清楚,下官就記下來稍作修改。”

“稍作修改?”

崔時橋一臉我絕不說謊的神情,“大人在他們眼裡就是這般形象,下官隻是對他們的語言稍作修飾,若是大人能提點下官一兩句,下官感激不儘!”

若是柳蘊能複述一下當初情景,他能寫的東西可就太多了,柳蘊曉得他這個心思,在一堆本子挑挑揀揀,將其中一本扔給他,“且做這個吧。”

崔時橋一瞧:英雄英勇無畏大殺四方。

半個時辰過後,他衝出文淵閣,與宋平水撞個滿懷,宋平水瞧他高興得眉毛都恨不得飛起來,“成了?”

“成了!”

“我去喊顧頤他們!”

“我去改改本子!”

兩人走到半路,被幼帝劫去了殿中,兩人不得已說了實話,幼帝快速瀏覽了一遍本子,思付一聲,“在朕眼裡,柳卿不止是這個模樣。”

崔時橋眼睛一亮,“陛下可願意說一說?”

幼帝昂了昂脖子,“拿筆記好!”

“是是!”

從殿裡出來,宋平水調頭去尋顧頤他們,崔時橋按耐不住狂喜,正欲奔回翰林院修本子,前方一行人緩步而來,太後與長公主打頭,很快到了跟前,崔時橋抱著本子彎腰行禮,太後便問了一聲,“懷裡是什麼?”吩咐宮人,“拿來瞧瞧。”

崔時橋不得已呈了過去,太後翻了幾本,長公主也翻了幾本,太後先道了一聲,矜貴地一點頭,“在哀家眼裡,除卻這些,柳卿倒也有旁的長處。”

長公主附和點頭,看向崔時橋,“你若想寫,本公主與母後可以多說一點。”

崔時橋:“謝太後!謝長公主!”

許久以後,崔時橋抱著一堆本子及筆記行禮告退,拔足奔向翰林院,身影飛快地消失在了太後眼裡,太後偏頭笑了一聲,“你終於想明白了?”

長公主其實還惱著,前幾日尋機會見了柳蘊,瞧他依舊對自己冷淡,終於意識到自己再怎麼努力,這個男人都不會多瞧自己一眼,“隻是還有些不甘心。”

太後先前已安撫了數次,再多說,隻要長公主想不通,也是些廢話,便不再開口,兩人進殿見幼帝,幼帝態度依然不熱情,長公主忍不住道,“陛下,我是您的親姐姐……”

“朕知道這個,皇姐,朕會命人好生待皇姐。”幼帝轉頭看向太後,神色懨懨,“母後亦是。”無視兩人驟變的神色,低頭批折子,“若無事,回吧。”

“看來陛下是真大了,不將哀家放在眼裡了。”太後麵上蘊著怒氣,幼帝停筆抬了頭,“是,朕確然長大了,記不清往年太後對朕的好了。”

太後的麵色茫然了那麼一瞬,而後唰一下變得慘白,幼帝垂眸,最後道了一聲,“以後無事,還是彆來見朕了。”

太後再不說話,隻是扯起長公主就匆匆出了殿門,這幾年日子過得太舒服,若非幼帝今日提起往年,她都要忘了當年那些事了。

當年,柳家還在時,柳馥在宮中是盛寵,太後出身不高,又不得寵,其他妃子不願與她來往,唯獨柳馥願意與她說話,她亦喜歡和柳馥交往,靠著與柳馥的交情,她的日子過得十分安穩。

後來柳家倒了,但因為柳馥生了幼帝,先帝依舊待柳馥不錯,那時其他宮妃都與柳馥斷了來往,唯獨她沒有,她想著柳馥對自己的好,時時安慰柳馥,憑著這點,先帝多看了她幾眼,也曾召她侍寢過,可惜她不爭氣,遲遲生不下孩子,太醫院也給她配了方子養過身子,可惜都不頂用,或許是因為她清楚自己這輩子不會有孩子了,對幼帝喜歡得很,也是真心疼過幼帝的。

隻是柳家一倒,柳馥雖有先帝寵愛,可到底沒了娘家支撐,其他妃子偶爾生事欺負她,太後瞧不下去,時常擋在柳馥身前,被其他妃子羞辱取樂,這樣的情意感動了柳馥,柳馥求先帝將長公主養到太後膝下,長公主自幼沒了母妃,其母妃出身也不高,娘家起不了作用,宮中其他妃子都瞧不上,可太後喜歡啊,長公主雖是女孩,可到底流著先帝的血,養在身邊就是一層保命的屏障。

後來,幼帝長到四歲,先帝格外疼他,由此招來了廢帝的嫉恨,廢帝是先帝第一個兒子,母妃早逝,最得先帝的信任與喜愛,柳馥即將臨盆時他就感受到了威脅,暗中謀劃用賑災銀子汙蔑了柳家,柳家一倒,柳馥沒了娘家的支撐,他自然高枕無憂,可是眼瞧著幼帝越長越大,他害怕幼帝長大得知真相對付他,再者幼帝也是他爭得皇位的絆腳石,他就生出了對付幼帝的念頭。

身邊親信進言,汙蔑幼帝不是先帝之子,這樣可使先帝震怒降罪,斬草除根。這樣肮臟惡心的手段,廢帝使用起來毫不手軟,他先是在柳馥宮中安插棋子,得了柳馥的信任後取得了汙蔑柳馥的機會,在先帝麵前告發柳馥與侍衛私通已久,幼帝並非皇室子嗣。

先帝此人一向缺少明智果斷,還容易被激怒,廢帝正是利用這點激怒他,他由此氣得當場昏厥過去,他這一昏,廢帝就全權做主,將柳馥母子關押起來。

哪怕當時太後急急過來證明柳馥的清白,亦無濟於事,先帝昏著,廢帝做主,豈能讓她多說?一番威脅之下,她意識到宮中情勢變了,為了保住自己與長公主,再也不敢多言,躲在自己宮裡不出來。

當時好在朝中有人承過柳家的情,看出來情勢由廢帝把控著,先帝一時起不了作用了,為防廢帝暗中對柳馥母子下手,包括溫在卿等人暗中聯係軍營,以軍營出事為誘餌,使廢帝暫時離了宮,他們抓準機會救柳馥母子出宮。

臨出宮前,幼帝非要見太後一麵,太後素日十分疼他,他不舍也屬正常,柳馥為他爭取了一點時間,可到了跟前,太後過於害怕廢帝的威脅,不僅連麵都不露,連句話都沒有和廢帝說,幼帝傷心,隻能蔫蔫地隨柳馥出了宮。

溫在卿他們唯恐留下什麼線索讓廢帝摸到,柳馥母子一出宮,他們直接收了手,且那時天一亮,先帝就醒了,先帝一醒來,暗衛營就匆匆來報,不知稟報了什麼,廢帝趕回宮時,發現柳馥母子不在要追殺時,先帝以其他由頭阻止了他,事後百官幾乎都能察覺到,先帝對柳馥母子閉口不提,對廢帝的態度大不如以往。

這邊柳馥母子出了宮去尋柳蘊,兩人趕往歸化縣,路途遙遠,母子倆沒吃過什麼苦,尤其是柳馥,宮中嬌養多年,能撐到歸化已是萬幸了,就在快要找到柳蘊時倒了下去。

幼帝一人去找柳蘊,柳馥曾給他看過柳蘊的畫像,就是沒有和他說柳蘊是他什麼人,隻說柳蘊是可以托付性命之人,他本能地認為,柳蘊十分可靠,他要扒住柳蘊不鬆,故而一找到柳蘊,他張口就喊,“爹爹!”自己兒子總不至於扔掉吧!

結果,還是被柳蘊送到了西南,在西南的那幾年,他日子過得很好,因為他的身份,西南王府對他畢恭畢敬,他偶爾想起他母妃,傷心母妃的離世,在這種喪母的傷心下順帶想起太後,他一直想不明白為何當時太後就那麼狠心,連句話都不願意和他說?

過了幾年,他長大了,幾乎很少去想以前,但幼年的不解與埋怨深深紮在心底,等他回宮,太後老了許多,他日日擔心被廢帝暗算,太後因為往年與其交好,在廢帝掌控的宮中下過得畏畏懼懼,兩人像陌生人一樣疏離,這種境況持續到了他登基,他為帝了,太後也就成了太後,兩人日子再不像往年那樣難熬,可惜兩人的關係也回不去了。

長公主不知這些,聽罷久久不語,太後半響呢喃一聲,“怪不得旁人,是當年我錯了,孩子是最傷不得的。”提步遠去。

長公主追上去,她側頭捉著長公主的手道,“他是天子,越大越有天子的威儀,你以後說話注意些。”長公主還是不服氣,“可我是他親姐,他對旁人都這樣也就算了,偏偏怎麼對柳冬葵比對我還好……”

見她還執迷不悟,太後索性把話說開了,“血緣有時候是很淺薄的關係,陛下不看重你,是因為你僅僅與他有這層血緣關係罷了,柳冬葵……她不一樣,你彆和她比。”

長公主眉頭狠狠皺著,“我比她差在哪裡?我為什麼不能和她比?!”

“她姓柳,柳蘊的柳。”太後明明白白地告訴她,也是為了讓她意識到自己打算讓她巴住柳蘊多麼可笑,“她是柳蘊的人,自打柳蘊入朝,無數女人削尖了腦袋往他府邸鑽,多少年了,沒有人成功,她們連柳蘊的身都近不得,更彆提冠上柳蘊的姓了。”

“而柳蘊是陛下的親舅舅,陛下幼年坎坷,與皇室不親,獨獨與柳蘊親厚,愛屋及烏,他對柳蘊心尖上的人自然為極為看重。”

長公主被嗆得再也說不出話來,太後思及廣陵宮的廢帝,極為嚴肅地警告,“以往哀家從不與你說舊事,今日提了,你也曉得了廣陵宮裡那位的為人,莫再與他牽連!”

“我聽母後的,母後莫惱。”長公主有些後怕地撫了撫胸口,“我保證再也不搭理他了!”

太後臉色這才好看一點,回頭遙遙望了一眼幼帝所在的宮殿,扶著長公住的手離開了。

長公主白日裡答應得好好的,豈料到了夜間,又被黑衣人擄到了廣陵宮,長公主思及白日情景,再也不與廢帝親近,廢帝覺察出來了什麼,“看來你是知道了什麼。”

長公主偏過頭,“我不會再信皇兄半句。”

廢帝唇角一垂,“看來果真知了以前,也罷,就算你知道了,我也不會對你怎麼樣,你瞧我現在這個樣子,還能做什麼?”

他瞎著雙眼被囚在這裡,倒真的像不能做什麼了,長公主依舊不敢輕信,指了指黑衣人,“那他呢?”

“他也隻會些輕功,抵不了大用,偶爾給我送點消息,聽說宋平水他們要為大人做戲?”

長公主不由點頭,點完一臉警惕,“你要做什麼?”

廢帝勾了勾唇角,“我能做什麼?當年柳蘊廢的是我,若是他們做這場戲,勢力讓我出廣陵宮,即便我出了,也做不出大事,倒是能為皇妹解惑。”

“解什麼惑?”

“看看柳蘊到底會不會為你分神。”

長公主一驚,“你會這般為我考慮?”

“怎麼不會?好歹我是你的皇兄,難道不向著你向著柳冬葵?”

“你……”長公主聽了眼眶一酸,白日裡幼帝與太後都向著柳冬葵,她自然覺著委屈,咋一聽廢帝的話,難免酸楚地道了一聲,“皇兄是真心的?”

“自然。”

冬雪覆蓋殿頂,從外麵看,廣陵宮依舊靜靜地矗立在宮中一腳,宮外守衛眯著眼,似乎是睡著了。

夜半時分,空中飄起了細雪,到了翌日清晨也未消停,又持續地下了兩日,官員開始休年假,雪才停了,積雪厚厚地堆在地麵上。

決明一開門嗷嗚一聲,蹦到了雪地上,半個身子陷了進去,仆人像拔蘿卜一樣拔他出來,抱著他去用早飯,冬葵抱著小公子陪他吃飯,決明扒著碗邊兒問,“爹爹呢?”

“在齊先生那。”

決明不解地問,“爹爹近日總找師父,我已經行過拜師禮了,他還找師父商量什麼事?”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管。”冬葵瞧他不開心地癟了癟嘴,笑道,“小孩子該找小孩子玩,顧尋說帶你去找小孩子玩,你去嗎?”

“去!”

決明自打回來還沒有小朋友找他玩過,一聽自然興奮,老老實實吃飽了飯,等到顧尋來了,拉起他就往外跑,冬葵揚聲囑咐,“小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