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1 / 2)

赫爾卡星的冬季, 乾燥且漫長,昨夜卻破天荒的下了場小雪,薄薄的一層覆蓋在地麵上, 沒有遮住兩具在路邊完全凍僵了的屍體。

冬季的早晨天亮的比較晚, 赫爾卡星現役治安官於梁從飛行器下來,就呼出了一口白氣,黑色的皮靴踩在地上發出輕微的細響, 他的身後跟著兩名麵色疲倦打著哈欠的雌蟲手下。

混亂區的治安一如它的名字,若不是有蟲報案,饒是這裡幫派血拚他都不會管, 但接到了報案, 他就得來一趟, 查查看這是怎麼回事。

這兩隻雌蟲的身體已經僵硬,昨夜的雪又覆蓋了血跡, 於梁檢查了下附近的情況, 偏僻的街道, 位於死角,是被利刃割喉穿心而死, 現場沒有留下作案工具。

他心裡尋思著可能是這倆招惹了不能惹的存在,就這麼被解決了, 但具體如何, 還得繼續調查。

於梁伸手身後的招呼兩名手下, 讓他們將那兩隻雌蟲抬上了飛行器, 打算回去找法醫驗屍,飛行器一個擺尾,消失在街角儘頭。

此時天剛朦朧亮,四周一片靜謐, 展卓君身為一名現役幾十年的軍雌,作息一向很有規律,他在天剛朦朧亮的時候就起來了,準備去做早飯。

雖然季汀白這裡有全能的機器人管家,但是那個機器人管家從展卓君過來之後,就陷入了半退休的狀態,日常除了打掃衛生,便沒彆的活計了。

展卓君將做飯的活全部包圓了,來到赫爾卡星的這一個多星期,是他過的最為輕鬆的日子,哪怕期間伴隨著戰友的死亡,但他知道季汀白已經儘力,甚至為此自責不已,事已至此,已無可挽回。

展卓君其實比季汀白看的要開,他身為一名長期要執行危險任務的軍雌,早已經司空見慣,甚至也做好了哪次任務回不來的準備。

因此,在赫爾卡星的這段時間,他格外珍惜,從前他因為工作繁忙,並沒有多少時間陪伴自己的雄蟲崽崽,導致對方出了意外,這才追悔莫及。

現在他離了婚,而雄蟲崽崽又成長的那麼優秀懂事,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也讓他從心裡感到踏實與滿足。

展卓君洗漱好之後,帶著愉悅的心情做飯,從前他沒有這個機會,手藝也多半荒廢了,這也是剛撿起來的。

在他洗菜的時候,通訊器突然響了,他心裡詫異,是誰會在此時聯係他,忙在圍裙上擦了擦手,然後接起。

通訊是視頻通訊,他的頂級上司餘溢之打來的。

餘溢之穿著一身筆挺的軍裝,坐在辦公室內,展卓君再看自己穿著居家服,還圍著圍裙,怎麼看怎麼不莊重。

“長官好。”雖然他這樣不體麵,但在看到餘溢之的那刻,展卓君身為軍雌的本能,還是立正為餘溢之敬了一個軍禮。

他的身板筆直,聲音鏗鏘,若不是此時他圍著圍裙站在廚房,恐怕可以直接拉出去進行隊操彙演。

餘溢之擺了擺手,一副笑眯眯的模樣:“卓君啊,彆拘束!”

展卓君順著他的話稍微鬆懈下來,但還是與剛才他獨自相處時的那種鬆懈不同,背緊繃著。

餘溢之哪怕是他的頂級上司,他們打交道的次數卻比較少,更多時候是他在執行任務,向上負責的是另一位中將。

“長官,不知您聯係我是有什麼事?”展卓君還以為是有什麼突發任務要他去做,畢竟他現在正在休年假,沒有什麼特殊情況,也不會叫他。

餘溢之裝作不經意道:“聽說你去了赫爾卡星,汀白那兒?”

餘溢之可以查到他的出入境記錄,哪怕他當初是乘坐秋庭軒的私蟲星艦,因此展卓君也沒有隱瞞:“是的,我在汀白這兒,他來這裡這麼久,我不放心他,就趁著休年假的時間來看看他。”

餘溢之感慨道:“確實應該看看,汀白這孩子,我瞧著他比以前出色多了,也更懂事了,來這裡曆練一番也是好的,以他現在的身份,想必也沒有彆的蟲敢對他不利。”

展卓君抿了抿唇,沒有說話,他想起剛來赫爾卡星的第一晚,季汀白就遭受了暗殺,殺手直接用蟲紋能量自爆,若不是當時尤裡賽斯在場,後果真的不敢想象。

若是可以選擇,他寧願季汀白並不出名,還是首都星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少爺,而不是在流放星做受人敬仰的蟲紋修複師,麵對危機四伏。

餘溢之也隻是感慨,並不要他說些什麼,他轉而道:“我瞧著你比之前那段時間精神多了,果然在汀白身邊並不一樣,也不枉汀白為了你關閉了最近修複蟲紋的名額。”

“是啊,我來到這裡才發現他已經成長了那麼多,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已經如此優秀,從前我忽略了他,現在就想要多陪陪他。”

他沒有說的是,季汀白關閉名額是因為要為梁劍萬興文以及程元霜修複蟲紋,以及最近發生的一係列事情,讓他暫時沒有精力去為其他蟲族修複蟲紋,為了不讓那些蟲族多跑一趟,才在星網上掛出了通知。

餘溢之笑了笑,他的麵容和善,笑起來的時候更顯得寬厚親切,他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你的前夫,季正明先生這段時間一直在找你,你知道嗎?”

展卓君詫異:“找我?他怎麼會找我?他不是應該忙著娶新的雌君嗎?”

從離婚那天起,他便將季正明的一切聯係方式全部拉黑了,他是軍雌,通訊方式要經過軍部的加密通道,沒有他的權限允許,對方根本就打不過來,因此,他並不知道季正明聯係他。

餘溢之歎了口氣:“看來你還不知情啊,季先生說,他想要跟你複婚,但一直聯係不上你,都來軍部找了你多次,但你一直沒回來,就找到了我這裡。”

展卓君訝然:“怎麼會?他沒有娶那個亞雌嗎?”他還記得季正明當初和他離婚時的決絕,迫不及待地要和他劃清界限,原本他應該被貶為雌奴,但後來他執行任務結束,就直接拉著他去離婚,為了娶璿茨星係的一個貴族亞雌。

餘溢之臉上閃現出了狡黠的笑容,他壓低了聲音,故作神秘道:“看來你還不知情,季先生啊,他被騙了,哪裡是一隻貴族亞雌,分明是一位騙子。”

展卓君臉上出現了茫然的神情:“怎麼會?”這一切是他始料未及的,就連季正明要跟他複婚,也是他不敢想的。

餘溢之感慨道:“世事難料,大抵如此,幾個月前誰知道汀白能有如此出息呢?那你要和季先生複婚嗎?”

展卓君搖了搖頭,自從離婚之後,他從來沒想過這件事,哪怕現在隻要他同意,他可能就會立刻恢複雌君的身份,不再是受蟲指指點點的被離婚了的可憐雌蟲。

餘溢之對他的決定早有預料,而他今日並不是來當說客的:“如此也好,有了汀白,沒準以後你還可以成為貴族雄蟲家的雌君呢!”

展卓君麵露苦笑:“長官,您就彆打趣我了,我隻想守著汀白好好過日子,對於我,卻是不再去想那些事了。”

餘溢之笑了笑,他知道展卓君現在的心態,有雄崽萬事屋,但有些事並不是展卓君能夠決定的。

“我這次找你,其實並不是來敘舊的,而是有要事。”

展卓君麵容嚴肅了起來,他再次挺直了脊背:“長官,您請說。”

“你這次去赫爾卡星可是帶了兩名軍雌?我聽陳一帆中將說,是你執意把那兩名現役軍雌帶出去的,可有可有此事?”

餘溢之口中的那兩名軍雌,指的就是梁劍和萬興文,先前是他們所屬的部隊看他們無法再救治,要將他們直接退役處理,是他攔了這件事,因為他知道孤兒出身的他們,那樣被退役,隻有死路一條,而他想再爭取一次。

隻是,他失敗了。

他懷著最後一絲希望,不遠萬裡將他們帶過來,卻沒能救回他們,萬興文死的時候無知無覺,而梁劍卻是屍骨不全。

看到展卓君的表情不對,餘溢之意識到了什麼,他忙問道:“他們倆怎麼了?”

展卓君沉痛地閉上了眼,臉上現出哀慟的神情,等他再睜開的時候,眼眶已然泛紅,他低下了頭,聲音沙啞:“他們,沒救回來,已經犧牲了。”

梁劍和萬興文身上的傷,是他們在執行特殊任務時留下的,因此,哪怕他們回到軍隊那麼久,仍然可以稱作犧牲。

餘溢之臉上笑眯眯的表情不複存在,他指著展卓君的臉,似乎是恨鐵不成鋼:“卓君啊,你糊塗啊!你為他們保留軍籍,但你有沒有想過,你們是不同體係的,你救回來他們還好說,若是失敗了,你拿什麼交代?”

展卓君低垂著頭,這些事是他沒有考慮到的,他當時隻想著救他們,不能讓他們被退役白白等死,哪裡還顧得了其他。

餘溢之的聲音難得的有些嚴厲:“你知不知道,陳一帆現在就在跟我要蟲,你把他手下的兵活著帶出去,卻沒帶回來,你要怎麼跟他交代?這又不是執行任務!”

展卓君攥了攥手心:“長官,這件事我回去後會一力承擔。”

餘溢之其實並不喜歡展卓君這種軍雌,性格執拗,平時又一板一眼不知變通,若非如此,以對方的功績,早已爬到少將這個位置,可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也隻是個大校。

餘溢之其實是有些危機感的,他這個位置怎麼來的,其實是有些水分,但他擅長左右逢源,平日裡八麵玲瓏慣了,也不會做得罪蟲的事,此時展卓君陷入這種境地,卻免不了想要落井下石。

他歎了口氣:“你說你啊,讓我怎麼說你好啊!先前我讓你帶著咱們軍團幾位德高望重的將領,去汀白那裡修複蟲紋,你不答應,現在倒好,不僅得罪了一些說話有分量的前輩,還出了這種事,你讓我如何幫你啊!”

展卓君抬眼,看著餘溢之,語氣鄭重:“長官,這件事我會伊力承擔,您不要再管了。”

餘溢之攤了攤手,麵露無奈:“我想管也有心無力啊,這件事等你回來再說吧。”

“我算了算,如今你一個月年假也已經過了21天,赫爾卡星距離首都星的航班來回至少一個星期,明天恰好有一趟,你就跟汀白好好告個彆,然後回來吧!”

展卓君黯然:“好的,一切聽您安排。”

……

季汀白早上醒來的時候,還頗有些不自在,因為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導致他有點不知道要怎麼麵對尤裡賽斯。

怕對方再追問他有關定位器的事,因了這事,他連做夢,夢裡都是尤裡賽斯。

好在從他起床,到洗漱好,尤裡賽斯都沒有出來,讓他悄悄地鬆了口氣,等他收拾好,才有些心虛地在尤裡賽斯門口說了一聲。

“尤裡,我先下樓吃早飯了,今天我還得繼續為程元霜重繪蟲紋,現在我精神力已經恢複的差不多了,今天我打算為他重繪一處,剩餘的精神力,應該可以先修複你後背上的,你做下準備。”

房間內並沒有回應,季汀白心想,尤裡賽斯可能是昨天晚上太累了,這個時候還沒起,但按照對方的敏銳度,其實並不應該啊。

在他打開門準備離開的時候,聽到裡間書房傳來的聲音——“好。”

早上吃飯的時候,季汀白察覺到展卓君似乎是有些心事重重,就連神經大條的加勒,也覺察到了什麼不對。

“雌父,您是不是有什麼事想說?”季汀白放下了手中的餐具,看向展卓君。

他這裡吃飯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意識到什麼,當年就問了。

展卓君的神情瞧著並不怎麼好,他看向餐桌旁都放下了餐具的幾隻蟲,知道自己可能偽裝的並不太好,想到明日的那趟航班,他知道,這件事也瞞不了多久。

“汀白,其實,我的假期不多了。”

季汀白意識到什麼:“雌父?您要走了?”

展卓君點頭:“我本來就隻有一個月年假,來之前耽誤兩天,路上又耽誤了十天,來你這裡也待了九天,明天正好有一趟赫爾卡星前往首都星的航班,我準備乘坐那一趟航班離開。”

季汀白沒想到,展卓君就這麼要離開了,從對方過來到這裡,發生了那麼多事,而他還沒有好好地陪陪對方。

“雌父,怎麼這麼突然呢?”

展卓君歎了口氣:“早已經計劃好的,隻是還沒來得及跟你說,因為就在明天,我不說也得說了。”

“展叔叔,要不您再等兩天,到時候我們一起回去,來的時候是艦隊經驗不足,多耽誤了三天時間,等回去的時候,我們就熟悉了,肯定比官方航班用時短。”秋庭軒開口勸道。

他是和展卓君一起過來的,先前他被那幕後之蟲威脅,懷有異心,帶展卓君過來也是有目的的,而現在,他卻是真的舍不得對方就這麼離開了。

展卓君搖了搖頭:“庭軒,元霜的情況我知道,一時半會兒肯定好不了,我不能讓你們遷就著我,明天的航班我已經買過票了,正好我回去後,還可以略做休整。”

秋庭軒卻是又勸道:“展叔叔,你明天離開也成,我到時候讓艦隊先送您回去,這樣也方便帶您那兩位戰友一起離開。”

這次,展卓君卻是說不出話了,公共星際航班,想要將梁劍他們帶回去,的確困難,那是專門的載客的,並不是專門運輸……

他原本想的是,帶著梁劍他們的骨灰回去,可如果能夠將他們帶回去,他其實還是想這樣的。

看出了展卓君的動搖,季汀白直接拍板決定:“庭軒,就按照你說的辦,我今天要幫程元霜重繪蟲紋,這件事就交給你安排吧!”

秋庭軒點頭,這件事本來就是他提出的,按照程家的財力,做這件事並不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