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1 / 2)

手術台的位置, 就在手術室最中間,展卓君和加勒進來後,第一眼便看到了手術台上的場景。

隻見展卓君的瞳孔猛地一縮, 雌蟲絕佳的視力,能清楚地看到梁劍的背後,被炸開了一個血洞, 胸腔的肋骨都露了出來, 延伸骨翼的肩胛骨卻還頑強地掛在身上……

四周都是被濺到的血跡, 有些地方還帶著血肉, 饒是在軍隊服役多年的軍雌,在這一刻也被眼前場景驚駭到了。

“汀白, 汀白呢?”展卓君看著站在手術台不遠處的尤裡賽斯,下意識問道, 他的嘴唇顫抖,喊出的聲音都變了腔調。

尤裡賽斯的臉上還沾著血跡, 身上更是多處被炸傷, 這還是一個體格強悍的軍雌, 他簡直不敢想象自己的孩子作為柔弱的雄蟲會遭遇到什麼。

尤裡賽斯搖了搖頭:“閣下,他無事!”

“雌父,我在這。”季汀白伸出一隻手,向展卓君示意他的位置。

他和聞珩的位置角落的死角,展卓君和加勒進來的時候,並沒有注意到就在角落的他。

聽到他的聲音,展卓君立刻上前,一把抱住了季汀白,上上下下打量著他。

“雌父,我沒事, 尤裡將我保護的很好,我沒受到一點傷害。”季汀白哪怕此時心裡同樣很不好受,卻還是強打起精神安撫焦急的展卓君。

至於加勒聽到季汀白的話之後,則是直接衝到了尤裡賽斯麵前:“老大,老大,你有沒有事啊?”

他身為尤裡賽斯的護衛隊隊長,見過各種危險,剛剛查看梁劍的情況時,立刻就猜出了這裡發生了什麼,那可是雌蟲的蟲紋能量自爆啊,有的威力堪比小型核彈!

想到此,他立刻去查看尤裡賽斯的傷勢,隻見雌蟲身上多處被炸傷,助手所穿的白大褂更是碎了多塊,身上還有各種血跡,想必是在爆炸中被濺到的。

等他看到尤裡賽斯後背上那模糊的血肉之後,也不由得倒抽了口冷氣。

雌蟲的皮膚強韌,可以不懼宇宙空間中的壓力,單獨在宇宙中生存很長一段時間,可尤裡賽斯卻在手術室裡傷的那麼重。

加勒的視線停留在那模糊的血肉上,有多久老大沒有傷得這麼重了?他身為對方的護衛隊隊長,居然如此失職!

他簡直不知如何是好,連忙看向了不遠處那台治療艙,“老大,你身上那麼嚴重,先用治療艙恢複吧?”

他立刻跑了過去,準備打開治療艙,可惜手術室有兩台治療艙,他看的那個赫然是萬興文的,而那台治療艙卻顯示故障中。

待他細看,發現治療艙的接線好像被爆炸的餘波衝擊到了,那台治療艙的接線直接斷裂。

加勒是知道萬興文情況的,隻比梁劍更為糟糕,想到此,他立刻就升起了一股不妙預感,他看到被展卓君緊緊抱著的季汀白,簡直不敢想象,對方若是知道了會是什麼反應。

他的猶豫被尤裡賽斯看在眼裡,隻見對方直接走上前來,在看到斷裂的接線後,一向冷靜沉著的雌蟲,也不由得麵色微變。

尤裡賽斯當機立斷,按下了治療艙的按鈕,待艙門打開後,立刻伸手去試探萬興文的鼻息,他的手頓在了那裡,臉上罕見的出現了茫然之色。

他們這裡的動靜,自然是驚動了季汀白,待看到尤裡賽斯的動作後,季汀白推開了展卓君的懷抱,聲音裡透著祈求:“尤裡,萬興文,他怎麼樣了?”

尤裡賽斯抬眼,對上了一雙期冀的眸子,下意識偏過了頭,不忍去告訴雄蟲閣下那個殘忍的真相。

可他那麼明顯地舉動,季汀白還哪能不明白啊?他踉蹌著快走幾步,來到治療艙前,尤裡賽斯為他讓開了位置。

季汀白看著躺在治療艙內,麵色灰敗的萬興文,不複他先前未為梁劍重繪蟲紋時的鮮活,指尖顫抖,停留在對方的鼻息間……沒有呼吸……

季汀白大腦一片空白,方才他還想著怎麼挽救萬興文,在這一刻,希望徹底破滅,他腳下一軟,直接癱倒在了地上。

展卓君和尤裡賽斯連忙去攙扶他,一時間亂做了一團。

沒有蟲注意到的角落,聞珩依靠著牆單腿屈膝坐著,冷眼看著這一幕,他額頭的傷口還在緩慢地流著血,血水劃過他的眼角,他的唇角卻微微上揚,看著有些詭異駭人。

聞珩知道自己動了怎樣的手腳,也知道這個蟲紋能量爆炸會在何時發生,更知道爆炸發生時,那隻雌蟲一定會將季汀白保護的完好無損。

所以,在爆炸發生前,他借口去角落裡掛白大褂,途中會經過那個裝有萬興文的治療艙,他不敢賭爆炸的餘波可以將治療艙摧毀,但餘波將接線炸斷,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吧?

因此,在走到途中的時候,他手中的紋刀已經悄然出現,在爆炸的那一刻,紋刀同樣出手,將接線斬斷,而他也被爆炸的餘波衝擊,摔在了地上。

一切計劃都按照他所設想的進行,可他心裡卻沒有半分愉悅,尤其是在看到一蹶不振的季汀白之後,心裡更是不太舒服。

他將自己的情緒歸結為被彆的蟲威脅,他做事向來隨心所欲,可這件事,卻是被脅迫著做的,因此他很不高興。

手術室內充斥著濃重的血腥味,秋庭軒站在門口,被地板上的血跡駭到了,並不敢進去,他又沒有雌蟲那麼好的視力,因此手術室內的具體場景他並沒有看到,饒是如此,作為長在溫室裡的雄蟲,他也嚇得夠嗆。

“展叔叔,不管裡麵發生了什麼,您和汀白也得先出來啊!”

他的話提醒了展卓君,也提醒了手術室內的其他蟲族,這裡終究不適合長待。

展卓君扶著失魂落魄的季汀白,先離開了手術室,尤裡賽斯卻沒有直接離開,他的目光落在了萬興文治療艙的接線上,那處未免斷裂的太過於完整了些。

“老大?”加勒看尤裡賽斯一直盯著那根接線,連忙彎腰拾起,“奇怪,這根接線爆炸怎麼炸斷的這麼齊整,不愧是蟲紋能量爆炸,連這種合金製作的接線都可以崩斷。”

說著無心,聽著有意,正撐著身體艱難站起身的聞珩卻是心頭一跳,狀似隨意道:“你們現在不離開嗎?我看汀白閣下好像情況不太好?”

一聽說是季汀白的事情,尤裡賽斯也不再思索這件事,立刻起身大步流星地離開,隻見他步履如飛,哪裡有半分身受重傷的樣子。

加勒也立刻放下了那根接線,跟了上去,徒留聞珩看著那根被自己斬斷的接線,心裡有些懊惱,真是大意了,可是現在再破壞,隻能是此地無銀,因此,他也隻是看了一眼,便扶著牆離開。

大廳內,季汀白坐在沙發上,還沒有回過神來,他腦袋裡亂七八糟的,一會兒是他做的重繪蟲紋計劃,一會兒是梁劍被炸了個血洞的後背,一會兒又是萬興文躺在治療艙,灰敗慘白的臉……

他又記起了昨日他們剛過來的場景,他們躺在治療艙內,哪怕情況糟糕,可他們卻是活著的,有呼吸的,而現在,他們躺在那裡,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展卓君心疼地看著季汀白,他同樣很難受,那兩個都是跟著他出生入死,一起執行任務的戰友,他煞費苦心將他們帶過來,想著汀白是否能夠救他們,可現在……

他的那兩個戰友不在了,而汀白也快要被濃濃的自責淹沒。

“汀白,這不怪你,任何事哪能有百分百的成功呢?”他扣住季汀白的肩膀,直視著對方的眼睛,想要減輕些季汀白的自責。

可季汀白的瞳孔卻是沒有焦距,視線也不知落在了何處,沉悶的聲音從他的胸腔內發出:“雌父,是我害了他們啊!”

“汀白,你聽我說,哪怕是梁劍萬興文知道,也不會怪罪於你,他們本來就要被迫退伍,是雌父憐他們重傷昏迷沒有去處,這才帶他們來你這裡碰碰運氣,你若是能救他們,那最好,不能救他們,你也不要太過自責,因為你已經儘力了,那都是他們的命啊!”

展卓君心痛的幾乎語無倫次,他的孩子,是那麼的善良,將一次失誤都攬在了自己身上,可彆的蟲紋修複師,卻從來不會有這種情緒。

他在第二軍團多年,作為與蟲紋修複師協會關係較好的一個軍團,他也知道一些有關蟲紋修複師的事跡。

蟲紋修複師的失誤,從來不叫失誤,是被修複蟲紋的那隻雌蟲運氣不好,是天意如此,總之,失敗的事從來不會跟那位修複師有關。

哪怕條件如此,對於大多數蟲紋受損的軍雌們來說,那些蟲紋修複師們也是高不可攀的存在,甚至是一個實驗的名額,都有蟲爭著搶破頭,隻因,那裡麵有他們重新恢複的機會,而這種機會,可遇不可求。

因此,哪怕會有危險,成功概率渺茫,很多雌蟲還是會去爭取這個機會,對他們來說,成為廢雌本身,比死亡更可怕。

他相信對於梁劍和萬興文而言,若是能讓他們選擇,他們也一定會毫不猶豫選擇讓他帶著他們走這一遭,為了那點微乎其微的希望,成功是他們之幸,失敗是他們之命,至少,他們曾經爭取過。

可這樣的情況,他不知道要怎麼告訴季汀白,隻能語言蒼白的解釋著。

他很驕傲自己的孩子是一位善良有擔當的雄蟲,可這時候他卻自私的想著,希望他能夠冷血一些,至少不會陷入自責的情緒中出不來。

季汀白不是不知道,梁劍和萬興文的狀況特彆嚴重,如果沒有治療艙維持他們的最低生命體征,他們那種情況,根本就無法抵達赫爾卡星,甚至早在路上就已經……

哪怕他們來到了這裡,但也時日無多,身上的腐爛在持續擴大,治療艙上麵的生命體征數字卻在不斷下降,哪怕沒有他的失誤,他們最遲也就是明天……

但心裡知道是一回事,萬分自責是另一回事。

他生長在和平的社會,一直是一個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如今卻算是過失殺人,對他的衝擊不可謂不大。

他陷入了那種自責的怪圈裡,想著若不是自己,或許他們活到了明天,或許他就有了新的解決辦法,越想越自責,便陷入這種情緒中出不來。

尤裡賽斯來到季汀白麵前,看著這樣的雄蟲閣下,勸導的話在嘴邊滾了幾圈,都沒能說出口。

季汀白並沒有注意到過來的尤裡賽斯,反倒是展卓君第一眼就看到了,看到對方身上的那些炸傷,他立刻便想到了什麼。

“汀白,你振作點,你看看尤裡,他為了你受了那麼重的傷,現在還在擔心著你,而沒有去治療。”

季汀白這時才從自責中回過神來,果然看到尤裡賽斯擔憂的目光,想到對方身上的傷,立刻便坐不住了。

聞珩這時也恰好走過來,他的額角還在滲血,隻是沒有之前那麼嚴重了,他走路的時候一瘸一拐,似乎是傷到了腿。

季汀白看到這兩個因為這件事而受傷的蟲族,心裡更加難受了。

尤其是尤裡,後背上炸傷了那麼大一塊,皮膚上還有燒焦的痕跡,聞珩看樣子也傷的不輕,他這個最該受傷的蟲,卻完好無損。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不然你們也不會受這麼重的傷!”季汀白站起來深深地鞠了一躬,表達著他的濃濃歉疚。

尤裡賽斯連忙扶住他,綠眸中滿是擔憂:“閣下,請不要自責,保護您,是我最想做的事,隻要您在我眼前,那我便不會讓您受到一丁點傷害,除非我……”死。

季汀白忙捂住了他的唇,他現在實在聽不得“死”那個字,一想到尤裡可能會像梁劍萬興文那樣,躺在那裡,成為一具冰涼的……他的心臟就疼的快要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