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我過來得及時, 你到現在一文錢都沒賺到，都是一樣的東西，當年你爹這個時候早賣光了, 你這才賣了幾個, 看來你真是比不上你爹, 連他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今天我要是沒來, 你不光賺不到錢, 再晚點連村長借你的筐子都要搭出去，明明小的時候還跟你爹像，長大了反而越來越不像了。”
沈秋說到這裡失望得直搖頭，“可能真像人家說的那樣, 讀書讀得腦子都壞了。”
沈秋一頓叭叭, 方青山剛才還很失落的表情瞬間一掃而空，換作任何人被說腦子壞了恐怕都不會有多開心。
“我今天才第一天，怎麼可能賣得那麼快？”這段時間飽受沈秋奚落和打擊，他積壓了很多不滿, 這會又被嘲諷書呆子，方青山忍不住抱怨。
“你無非是為了推卸責任。”沈秋一語道破。
“您隻是在旁邊看著簡單，換您來還不一定會乾得比我好。”方青山破罐子破摔道：“彆說半個時辰了，您要是一個時辰之內能把這些賣光，我就服！”
“你服不服我，對我有什麼好處？”激將法對沈秋沒用, 她根本不上當。
她不僅不上當, 還在一旁說風涼話, “承認自己又不是多難的事情，何必逞強呢？”
“雖然你那麼蠢，被彆人當傻瓜耍得團團轉, 還總是自以為是，可誰讓你是我兒子，要是你能承認自己的不足，我當然會教教你……”
儘管沈秋說的句句都是大實話，可是全部組合在一起就不中聽了，尤其是聽在心思敏感的方青山耳朵裡，那就更不能忍了。
方青山額頭青筋直跳，“您來賣，要是賣出去了，您老以後想讓我乾嘛我就乾嘛！”
沈秋點點頭，“行吧，我來賣，你在旁邊好好看著。”
話音剛落，沈秋就開始張羅起來了，朝著路上來回走動的行人吆喝道：“賣包子，皮薄餡大的包子，又香又好吃，第一天開張，買兩個包子三文錢，四個包子六文錢還送一個饅頭，多買多送……”
包子都是方青山做的，材料用的實打實，正常價格還比彆家做得更大，本來應該很快賣出去，之所以隻賣出這幾個，主要還是因為方青山太撇不開臉麵了。
現在還有優惠和多送的饅頭，自然有很多人過來搶著買。
甚至小半個時辰不到，兩筐全賣光了，後麵還有人想買，聽到賣光的消息還覺得很可惜。
“您這樣賣不能算！”方青山一口否決了剛才的賭約，“您剛才還說我做生意賺不到錢，可您現在又是賤賣又是送饅頭的，跟我剛才有什麼差彆？”
方青山剛才是有阻止的，但是架不住人來得多，而且沈秋壓根不理他，任他一個人在那裡氣得直跳腳，仍繼續我行我素。
“您這樣是犯規，我可不認！”方青山道。
沈秋也不惱，“我隻問你，昨天買這些食材花了多少錢？”
方青山覺得娘就是在轉移話題，但是他還是老實掰起手指算著成本，算到一半的時候，沈秋仿佛看他磨磨嘰嘰得不耐煩了，直接道：“是六十五文。”
“那你再數數今天一共賺了多少。”錢都放在她隨手帶來的袋子裡。
方青山最大的優點就是聽長輩話，沈秋讓他數他就立馬數了起來，他做事認真，錢都是一文一文的數。
沈秋感覺等不及，就直接報答案了，“是一百零二文。”
方青山癟了癟嘴，心說既然知道乾嘛還要多此一舉讓他數？
至於沈秋為什麼沒數就能說出數目，肯定是因為她收錢的時候就記著了，方青山不以為然，若是錢經過他的手，他肯定也會記得。
“賺了三十七文，怎麼不算？”
方青山啞了一秒，很快道：“當然不算，本來可能能賺多一倍的錢，現在都讓您白送人了，這趟虧了不少錢。”
方青山越說越覺得沒錯，雖然他賣得慢，但是他賣一個能賺到的錢，現在卻要賣兩個或者三個才能和他賣的一個持平。
這樣對比之後，方青山更不將那點錢放在眼裡了，覺得還是自己更勝一籌。
沈秋仿佛看不到他那高人一等的姿態，仔細和他掰扯，“比本錢賺的還要多怎麼算虧？”
“若是按照你這樣賣下去，就算在這裡待上一天你也照樣賣不出去幾個。”沈秋說得直白，“若是賣不出去，你這麼多吃的留到明天就該壞了，難不成你還想把餿了的包子放到明天賣？”
知道這話是實話，但方青山還想掙紮下，“可也不能賣得這麼便宜，虧了好多……”
“你真的覺得咱們虧了？”沈秋一言難儘道。
方青山被她看得心裡發虛，聲音一下弱了，“難道不是嗎？”
若是不弄這些噱頭，好像確實沒什麼會來買。
方青山自己就能想通的道理，沈秋自然不會是再多浪費口舌。
“有時候你覺得虧了就是賺了，有時候你覺得賺了，其實就是虧了。”沈秋語重心長道：“做人不能隻看眼前的利益，你剛來賣，沒人知道你這東西和彆家的差彆在哪裡，再好吃的東西沒有顧客嘗試也賣不出去。”
“剛才我也說了，第一天開張做活動，今天就當是先把名聲打出去，等以後大家都知道這包子好吃，下次自然會有人來買，雖然比不上剛才那麼快賣完，但是肯定比你現在要好得多。”
她這番話，方青山都聽進去了，隻是想到那個賭約，頭就有點抬不起來。
沈秋也不跟他客氣，回家就讓他做飯，頭幾天他們剛回鄉下，村裡人這家拿點吃的，那家拿點，他們幾天的夥食都能按這些吃了，所以也沒下過廚房。
現在有個現成的人可以使喚，沈秋自然得利用上，講了幾道想吃的菜就把廚房都交給方青山了。
昨天教他做包子時，沈秋已經將廚房使用時的注意事項都告訴過他了，不用怕他會把廚房炸了，最多就是做得不好吃。
看著飯桌上又焦又黑的兩盤菜，沈秋勉強誇了句再接再厲後，果斷把筷子轉向鄉親送的酸蘿卜，好在她有先見之明，晚飯煮的白粥，配上這種清脆爽口的酸蘿卜剛好。
看她光吃鹹菜不吃菜，方青山忍不住道：“我做得不好吃，您還非要讓我做，這不是浪費糧食嘛？”
炒菜跟做包子還不一樣，包子隻要做成型了就不用再管了，放在鍋上蒸熟就行了，隻用偶爾再添添柴。
可是炒菜火大了不行，火小了也不行，有時候燒著燒著火還突然熄了，重點又得另費一番功夫。
想到以後每天都要跟灶台打交道，方青山就覺得自己肯定受不了，不禁生出一絲退意來，而且他一個大男人成天不乾正事，圍著灶台算怎麼一回事？
可沈秋是不會讓他有機會改主意的，“那以前你沒考上的時候，我不也沒覺得浪費銀子，還不是繼續讓你接著考了？”
沈秋說完就緊緊盯著他，仿佛恨不得將他看出一個洞來，方青山被看得心裡發毛，感覺還不如像剛才那樣跟他翻舊賬得了。
“我就隨口一說，這次做不好，下次肯定就能做好了。”方青山尷尬的連忙給自己找補。
看著被她鍛煉出來得滿滿求生欲的棒槌兒子，沈秋忽然覺得有點可惜，估計以後很難再看到棒槌兒子又氣又憋屈的樣子了。
沒了懟的對象，沈秋對於改造棒槌兒子的計劃突然就沒那麼積極了，沒人在旁邊盯著，方青山當然是再高興不過的。
儘管沈秋沒在旁邊看著他，方青山做任何一件事，耳邊好像都能聽到她帶著嘲諷的話，每想到這樣做娘會說什麼，方青山下意識就改過來了。
不過賣包子這件事他堅持到第三天就放棄了，他拋不開讀書人的臉麵，更加做不到沈秋那樣跟顧客談笑自如。
然而看到放棄賣包子的方青山不僅沒有開心多少，反而更加鬱悶後，沈秋故意逗他，“你說不想賣包子我也同意了，現在還這麼不高興，難道繞了一圈你發現賣包子才是你最想乾的？”
方青山鬱悶得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有了，好像有朵烏雲籠罩在他頭頂上，看著又喪又難過。
他就是想到教書是他現在唯一擅長並且合適他的，可是也沒有任何收入……
沈秋不問他了，他又主動吐露心聲，那麼大個人還像個不懂事的小孩，雖然知道方青山不喜歡被形容書呆子，但他這樣是真隻知道埋頭讀書，其他一概不知。
不過他也不是完全沒長處，起碼還能聽得進去彆人的話，沒有到不能改的地步。
“你有手有腳，隻要你想有什麼怕賺不到錢的？”沈秋拿他對乞丐說的話安慰他。
沈秋的話確實給了方青山不少啟發，他有手，可以像從前那樣給書鋪抄書，錢不多，但是隻要他不再隨便借人，肯定能攢下不少。
不過方青山沒說出自己的打算，鑒於他之前那些表現，娘肯定少不得要嘲諷他一頓。
方青山的進步肉眼可見，沈秋又不是一天到晚閒得沒事就對著同一個人開火，既然方青山有要改的苗頭，她當然不會在中間使絆子。
不知道是不是經常被沈秋擠兌的後遺症，方青山變得沉穩多了，天天看的人可能發現不了，劉三娘過來的時候，差點沒認出眼前這人是她丈夫。
方青山明顯也沒想到會看到媳婦和兒子，愣了一下之後，立刻迎了上來，“你們怎麼來了？”
“娘一個人在這……”劉三娘說到一半才想起忘記麵前這個大活人了，所幸方青山激動得沒有注意到這麼多，她便自然的加上，“我想著娘跟你都在這，我跟時景兩個人留在縣裡也沒意思，正好碰到有人願意租那個院子，我就把院子轉給那個人租了。”
方青山聽完之後臉上的笑容更大了，他之前就覺得他們一家人相隔那麼遠不好，還想著多掙點錢重新搬回縣裡，沒想到三娘就帶著孩子下鄉了。
想到這些，方青山眼眶都紅了，連聲說好，還伸出手要抱兒子方時景，不過被方時景給躲開了。
劉三娘看得有點不明所以，另外更多的還是震驚，她沒想到方青山不光是看上去變化大，整個人從頭到腳都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
以前他可是從來沒抱過兒子，還常常對他們母子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這怎麼讓她不震驚？
方青山一點也不在意三娘看他的眼神有多奇怪，他現在正因為提前一家團聚心裡美滋滋的，連兒子不要他抱都不生氣。
“爹給你拿吃的。”方青山不僅不生氣，甚至還轉身進屋裡張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