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高中生鄙視學識什麼的真的好羞恥啊……
徐蕙芬拿起鐵勺,開始把豆花一勺勺舀到大缸裡。全部舀好後,用布將豆花包起來,蓋上事先準備的壓板。
米魚道:“從豆花到凝固的豆腐還需要十到二十分鐘的時間,現在還有些豆漿,你們誰想試試看自己做豆腐?”
徐雯為了緩解尷尬,自告奮勇說要來。
其餘人不想做,找了把椅子坐下開始聊天。
等徐雯在徐蕙芬的指導下點完鹵水後,原先大缸裡的豆腐成型了。那水豆腐乳白似煉奶,還嫩生生的泛著水光,非常漂亮。
孫龍:“好美貌的水豆腐!必須來張照!”
劉俊傑:“一看就很好吃!”
吳樂樂驕傲道:“這是我們自己磨的豆漿做成的!當然看著就流口水。”
王晴慈愛地摸摸吳樂樂的腦袋,問米魚:“小老板,可不可以今天晚上就嘗嘗這豆腐?”
米魚看向徐蕙芬。
徐蕙芬:“天熱,豆腐腦就算了,做道芋圓冰豆花吧!”
吳樂樂開心道:“好,芋圓豆花也很好吃!”
一個小時後。
幾碗冰箱冰過的,清清涼涼的芋圓豆花就做好了。說是芋圓其實還有紫薯圓子,南瓜圓子,搭配著嫩白的水豆腐,色彩鮮明,看起來特彆讓人有食欲。
眾人第一口吃下,就被驚豔了。
“哇,這芋圓好有彈性,豆腐也好嫩!”
“甜度剛剛好,比專門做芋圓的甜品店還好吃!”
“不虧我們磨了一下午豆漿,就這一碗豆花,值了,好想打包幾碗帶回去……”
幾個人不知道這是驚豔的開始。
等晚飯時,所有人才徹底被徐蕙芬的廚藝所折服,拜倒在極致的味蕾體驗中。
孫龍吃了兩筷子糯米雞,當即找米魚:“小老板,我能不能再訂一晚?”
米魚猶豫了片刻:“行。”
孫龍喜出望外:“哈哈哈,謝謝小老板,你放心,你不會後悔的!我回去就給你多宣傳宣傳,保證你生意興隆!”
徐雯和劉俊傑也覺得意猶未儘,想再住一晚。
這對小情侶算了算生活費,發現有些緊巴,但是實在舍不得明天就離開。兩人討論過後,決定雙休日去做兼職。這裡住的好,玩的好,吃的好,隻呆一晚太可惜了,他們回去會後悔死的。
眼見大家都延期了,吳樂樂用期盼的眼神看向王晴。
王晴幾乎立刻就同意了:“好,我們也再住一晚。”
吳樂樂雀躍:“太好了!”
這時,王晴的手機響了起來,她看到上麵顯示的來電,皺了皺眉,站起來去外麵接電話。
吳樂樂看著王晴接著電話離去的背影,臉上的笑容消失,眼中浮現愁緒與怨恨,又沉默地垂下頭來。
江燈池看了眼吳樂樂,端起碗來吃飯。
……
第二天。
用過一餐依舊美妙的早餐,三三兩兩地散完步後,來到水稻田旁,興致勃勃地準備做插秧活動。
這次的活動由金大勇和潘紅鳳指導。
潘紅鳳給每個人發好膠鞋,發好手套,示範了下怎麼插秧。
劉俊傑樂了:“嘿!這個簡單!”
大家開始彎腰在農田裡插起秧苗來。
這次除了徐雯外,所有人都種得不錯,像模像樣的。
米魚農家樂裡的水稻田,秉持了一慣的美貌風格。原先就有兩畝種好的整齊稻田,綠油油的非常整齊,而兩畝稻田的中央是一條兩米寬的水渠。
水渠裡的水沒到小腿肚,因為充分沉澱過的關係,水並不渾濁,還有幾尾黃色的鯉魚在遊來遊去。
吹著習習的山風,聞著清新的空氣,大家懷著愉快的心情,不知不覺就將半畝的水稻田種完了。
金大勇和潘紅鳳一起合力搬來一個大塑料桶。
裡麵全是活蹦亂跳的魚苗。
“嘩啦啦!”
吳樂樂徐雯兩個女生一起合力,喜笑顏開地將魚苗和水傾瀉到他們剛插好秧的水稻田中。
看著小魚在水稻田裡遊來遊去的樣子,大家的臉上都露出笑容。
徐雯摸了摸額頭的細汗:“原來插秧也這麼好玩。”
潘紅鳳笑道:“那是因為你們六個人隻種了半畝,真要乾起活來,可累著哩!”
徐雯衝她一笑:“您說的有道理!”
大家脫下沾著泥的膠鞋手套,結伴離開農田區,翻過山回到自己的住宅附近,決定洗個澡,再去農家樂裡的私家影院看場電影。
但走到主樓門口時,大家驚訝的發現那裡站著一對白發蒼蒼的老夫婦,還有一個麵容愁苦不停吸煙的中年男人。
三人看到人群中的吳樂樂後,身體一震,猛然衝了過來。
老婆婆衝到麵前後,竟然噗通一聲,跪倒在吳樂樂麵前!
這一跪可把所有人嚇得不輕。
歡樂的氣氛一下凝固。
“樂樂啊,救救你姐姐吧,奶奶求你了——!”
老婆婆跪在地上淒厲地長聲道。
吳樂樂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如同看到夢魘般雙眼發直,踉蹌著後退一步,幾乎站不穩。
王晴連拉帶扯地把老婆婆扶起,有些無措地不停問:“你這是乾什麼,你們怎麼找到這裡來的,你們怎麼知道我們在這的?”
“啊??”
老婆婆推開王晴,沒有理她。
她眼中發紅有淚,厲聲對著吳樂樂說:“你姐姐撐不下去了,你再不救她,她真的要死了,你要眼睜睜看著她死嗎?!”
“你還有心來這裡玩?”
吳樂樂僵硬地站在原地,眼淚啪塔啪塔開始往下掉。
米魚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扶住吳樂樂的肩膀。
穿著藏藍色布衣的老爺爺長歎一口氣,唉聲道:“樂樂啊,爺爺也求你了,救救你苦命的姐姐吧,隻要你答應,我們什麼都答應你。”
中年男人將快要燒到手的煙頭扔了。
低著頭對吳樂樂說:“爸爸是對不起你,但你爺爺奶奶對你這麼好,辛辛苦苦把你養大,如果娜娜死了,他們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這種打擊……”
吳樂樂抬起頭,滿是淚水的眼睛茫然地看看自己的爸爸,又看看自己的爺爺奶奶,身體微微哆嗦。
他們都在殷切懇求地看著她。
“可……”
剛說了一個字,吳樂樂發現自己的喉嚨已經哽咽到不能語,嗬嗬清理了下,才用顫抖的聲線,衝他們虛弱地喊:“可她要的是我的一個腎啊,一個腎啊——”
“行了行了!”
王晴憤怒冰冷地看了那三人一眼,攬過吳樂樂,帶著她向樓內走去。
吳樂樂的爸爸吳易攔住他們,並一把拽住吳樂樂的胳膊。
“彆走,你姐姐真的快撐不下去了,你跟我們回去!”
米魚看著吳樂樂脆弱得幾乎要倒下的神情,立刻決定出手阻攔吳易:“這位叔叔,換腎是要捐獻人自願的,強製他人換腎,醫生是不會動手術的!你勉強也沒有用。”
吳易嗬斥道:“這不關你的事!”
米魚沒有退讓,肅聲道:“我是這個農家樂的老板,如果你在這裡鬨事,我就要請你出去了!”
孫龍也站在米魚身邊,握住吳易的胳膊,道:“放開她吧。”
畢竟有著一起做活動的情分在,徐雯和劉俊傑決定幫吳樂樂一把,站到一起用眼神逼迫吳易讓開。
吳易看看米魚,又看看孫龍等人,過了片刻,神色沉默地緩緩放開手,退到一邊。
王晴逃難般趕緊帶著吳樂樂上樓。
吳樂樂如沒有精神的木偶,跌跌撞撞地上樓梯。
到二樓時,王晴見樓下沒鬨出什麼動靜,放開吳樂樂。她胸脯起伏,深吸了幾口氣,依然沒把火壓下去,看到跟著上樓來的江燈池,眼中怒火高熾,甩手一耳光就打了下去!
“啪!”
耳光聲響亮。
後麵跟上來的米魚都驚呆了。
王晴氣得渾身哆嗦,指著偏頭站在原地的兒子,怒聲道:“是不是你把我們的位置告訴他們的?!”
這一次他們來農家樂散心,並沒有告訴任何人,連吳樂樂的老師都不知道。那一家人能找到這裡,不可能是吳樂樂說的,那就隻可能是自己的兒子!
江燈池白皙的臉被打得發紅。
俊秀的側臉顯得沉默。
過了片刻,他轉過臉來直視著自己的母親,坦然道:“是我昨晚告訴他們的,事情總要解決。”
吳樂樂發紅的雙眼,茫然看向江燈池。
王晴氣怒不已地瞪著他,揮手還想再打,看著兒子墨黑的雙眼,最終恨恨地放下手,帶著吳樂樂進了房間。
走廊裡變得安靜得可怕。
過了會,房門內隱隱響起吳樂樂崩潰的哭喊,大姨,我不想救她,憑什麼,憑什麼要拿我的腎去救她,我不救,我不救!我好不容易開心點,他們為什麼又找來了!
米魚看著江燈池。
那一巴掌是真沒留手,臉上的紅印連手指都很清晰。
江燈池站了片刻,一言不發地抬步往樓上走。
米魚:“你沒事吧?”
江燈池回首,淡淡道:“有什麼事,該做作業了。”
米魚看著江燈池挺直清瘦的背影,看看房門緊閉的錦繡房,再看看樓下,覺得這可真是一團亂麻。
……
最終花了一番口舌,米魚將吳樂樂的爸爸還有爺爺奶奶勸走了。
他們堵在主樓大堂也不是事,而且有他們在,吳樂樂她們怕是不敢再下樓,連吃飯都要避著他們。
米魚分不清誰對誰錯,作為農家樂的老板,她隻能先保證客人的消費體驗。
經過這一番插曲。
徐雯他們還好,當是看了場稀奇事,但王晴吳樂樂她們幾人的心情是徹底差了。
仿佛感應到她們的心情,明明上午還是陽光普照,下午居然淅淅瀝瀝地下起大雨來。
米魚怕書房窗外的鈴蘭花被雨打壞,撐著傘來到書房,想把鈴蘭花搬進去。
剛進書房,卻發現說要寫作業的江燈池坐在靠床的矮塌上,出神般看著窗外的雨滴。
從窗扉飄進來的陣陣雨霧,將少年濃密的長睫打濕。
察覺米魚的到來,江燈池側頭,嗓音清冷道,
“——我看到這裡有圍棋,下棋嗎?”
米魚收起傘,笑了笑。
“好。”
她將鈴蘭花收起來後,給江燈池一個抱枕,再給兩人泡了杯柚子茶,然後也跳上矮塌,開始下棋。
江燈池:“你先。”
米魚:“不不,你先吧。”
少年沒有爭,抱著抱枕,修長的手指撚起黑子,下了第一顆。
米魚緊跟著下了第二顆。
江燈池喝了口暖暖的柚子茶,緩緩再下一顆黑子。
半個小時後。
黑白棋子密密麻麻地占滿棋盤,原本占儘優勢的白子露出頹勢來,黑子漸漸將白子包圍。
江燈池放下喝完的茶杯,按下最後一顆黑子:“你輸了。”
米魚笑道:“是啊我輸了,你好厲害,不愧是學霸。”
江燈池抬起眼簾有些認真地看著米魚,片刻後,如雪山初融般清淺一笑:“謝謝你這麼認真的糊弄我。”
“嗯?啊?”
米魚一呆。
江燈池指了指米魚的腹部:“衣服,一直有手機亮光。”
米魚作弊被抓包,臉微微有些發紅。
好吧,其實她是不會下圍棋的,這圍棋就是擺著給客人玩的,她自己隻知道圍棋有黑子白子罷了。
之所以能下這麼久,隻因為,她用手機作弊。
剛才她迅速地下了一個玩圍棋的APP,在手機裡,她玩的是黑子,程序玩的是白子,棋盤上走的白子,都是按照程序走的白子走的。
所以前麵跟江燈池下棋的根本就是程序,而後麵米魚為了讓江燈池開心,故意自己亂走,所以輸得這麼快。
江燈池淺笑道:“不對,不是糊弄我,是陪我玩,我心情好多了。”
米魚又給他泡了杯柚子茶。
江燈池喝了一口,說:“很好奇吧,今天發生的事。”
米魚:“嗯。”
江燈池看著窗外的雨景。
過了一會,淡淡地開始說起來:“……吳樂樂的同父異母的姐姐得了尿毒症,親人中隻有吳樂樂配型合適。”
“原來是同父異母。”米魚想起房內吳樂樂不情願的哭喊,有些恍然,“吳樂樂和她的姐姐,是不是關係不太好?”
江燈池:“嗯。”
“吳娜娜,一直對吳樂樂有恨意。”
“她的母親出車禍身亡一個月,吳易,就是吳樂樂的爸爸,就和吳樂樂的媽媽結婚了,因為時間太短,幾乎無縫銜接,所以吳娜娜認為吳易和吳樂樂的母親早就偷偷在一起。”
“她們兩姐妹關係很差。”
江燈池嘲諷般低笑一聲:“說是仇人也不為過。”
米魚奇道:“吳樂樂的媽媽呢?”
發生這種事,沒可能隻有大姨在身邊,當媽的卻神隱了。
江燈池淡淡的像是說著陌生人:“她媽媽也去世了,是五年前病死的。”
米魚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這吳易是克妻嗎,兩任妻子都死了。不,現在大女兒也不太好的樣子。
江燈池忽然問:“如果你是吳樂樂,你會怎麼辦?”
米魚想起今天看到的兩個老人,問:“她的爺爺奶奶確實對她很好嗎?”
“嗯,過去他們關係很好,吳易因為覺得虧欠吳娜娜,對吳樂樂不太上心,吳樂樂可以說是由她的爺爺奶奶帶大的。”
米魚低下頭,眉心皺起。
救,一個腎可不是一管血,人生有兩個腎而不是一個腎,自有它的道理,捐出後身體可能就垮了。而且吳樂樂可是高三生,拖著病體,躺在床上怎麼參加高考?
不救,所有親人反目。
吳樂樂的媽媽已經去世了,最親的親人差不多就是爺爺奶奶還有爸爸,不救的話,他們肯定會恨極了吳樂樂。而且一個活生生的人因為自己不救而死了,心裡難免蒙上陰影。
竟沒有一個兩全之法。
米魚越想,越是同情吳樂樂,這真是怎麼選都是錯。
多麼可怕的境地……
米魚久久的沉默著。
江燈池將棋子慢慢收起放回罐子中:“……是我,我會拖到吳娜娜去世。”
米魚:“你不怕親人恨你一輩子嗎?”
江燈池把棋蓋蓋好,平靜道:“老大死了,隻剩下老二,時間會抹平一切,不釋懷也得釋懷。”
米魚回味了一下這句話。
確實,吳娜娜死了,吳易就隻剩下吳樂樂這一個女兒,她的爺爺奶奶就隻剩下一個親孫女。
一年,會恨吳樂樂見死不救,十年,會恨吳樂樂見死不救,那二十年,三十年呢?
甚至更黑暗點來說,可能財產都不用多一個人分了,最終全都會留給吳樂樂。
對吳樂樂來說,既保住了自己的健康,又清除了個礙眼的人,隻要能挨得過先前來自親人的恨意,就是最大贏家。
能這麼涼薄清醒地看透,真是理智到近乎冷血。
可是……既然江燈池覺得拖對吳樂樂更有利,那為什麼要把她的爸爸等人叫來呢?
米魚抬眼,看著少年俊秀冷漠的臉,忽然不敢再問了。
江燈池對他的親表姐……可能並不是善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