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奶奶歎著氣道：“奶奶不是不關心你，醫生說了，捐腎後隻要注意休息，注意飲食，不會影響健康的。”
“奶奶網上還看到，說有個隻有一個腎的人，活了一百歲呢。”
奶奶抬起頭，哀求地看著吳樂樂，懇切道：“奶奶知道你不喜歡姐姐，就當這個腎是捐給奶奶的行不？如果娜娜死了，奶奶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啊……”
吳樂樂：“奶奶……”
奶奶抓著吳樂樂的胳膊：“娜娜她可憐啊，從小沒媽，她媽媽又死的那麼慘。”
“樂樂啊，你是沒看到過，被大車撞過的人是怎麼樣的，那簡直不是人的樣了，拚都拚不回來。”
“娜娜她媽，跟你媽一樣，是個很孝順的人，對我和你爺爺很好。我實在不想，她唯一的女兒也年紀輕輕去了，而且是有希望能治的啊！”
“我、我真恨不得是我的腎配上了，我兩個腎都願意捐出去的啊！為什麼偏偏是我另一個孫女配上了。”
“為什麼偏偏是我另一個孫女配上了啊……”
吳奶奶說著說著激動起來，彎下腰，痛苦地錘著胸口。
枯皺的眼角，緩緩淌下兩道渾濁的老淚。
吳樂樂趕緊抓住奶奶的手，還未開口，急得眼圈就紅了，兩行眼淚簌簌落下。
“我……”
“奶奶，你彆、你彆這樣好不好……”
吳樂樂看著痛哭的奶奶，心裡如刀絞，又慌又亂，腦子裡亂糟糟的。
原本守在門內的米魚看不過去，走出來扶著她們進農家樂，然後找了張長石凳請她們坐下，讓祖孫兩人好好說。
吳樂樂抽噎片刻後，清了清被什麼堵住的嗓子，說，
“奶奶，我也查過很多資料，你說的那個活了一百歲的是先天性缺腎的人，先天性隻有一個腎的人，跟後來捐出去一個腎的人情況是不一樣的。”
“捐過腎的人要非常注意飲食休息，像個玻璃人一樣。”
“奶奶，先不說捐過腎後我要在醫院躺多久，就算後來回學校去了，高三那麼辛苦，我的身體撐得住嗎？”
“以後畢業了找工作，哪家單位不要加班，我這身體又吃不消，怎麼辦？”
“還有結婚，懷孕了會增加腎臟負擔，到時候這破損的身體能不能孕育一個生命啊，如果懷孕過程中出了問題，孩子都留不住……”
“不，或許彆人知道我缺了一個腎，都不會願意跟我結婚。”
吳樂樂哭著說，
“奶奶，這是影響我一輩子的事啊！”
“而且手術費那麼高，我們家哪來的錢，難道賣房子嗎？我們家就一套房子，賣了住哪去，全住大街上嗎？”
“吳娜娜得了我的腎，也不一定能活下去。”
“我知道最長命的移植過腎的人，也就活了二十年，有的手術後一個月就死了。好，咱們退一步說，就算吳娜娜能活十年二十年，那後續肯定也要總往醫院跑。”
“值不值啊……你說值不值啊！！”
吳樂樂說到激動處，紅著眼近乎嘶喊。
奶奶一直抹著眼淚聽著。
過來會，她聲音沙啞，緩緩地說：“奶奶還年輕，可以再去工作，去給人家當保姆，大城市裡保姆一個月能賺一萬多呢……”
“你爺爺可以給人看大門，也能賺個幾千塊。”
“我們老兩口還有些老本，房子也值錢，大不了我們全家租房住，不至於流落到大街上。”
“你的身體也會沒事的，你姐姐也能活很久，我們家運氣不可能這麼差，老天會庇佑你和你姐姐的……”
奶奶枯皺粗糙的雙手，抓住吳樂樂的雙手，緊緊的。
“樂樂啊，隻要一家人能活著，比什麼都強。”
吳樂樂淚流滿麵，搖頭說，
“我不、我不，憑什麼我們一家都要因為她被拖垮，我不願意不願意不願意！奶奶，我不願意！！”
吳奶奶痛苦地低下頭，手揪住自己花白的頭發，再也說不出話來。
過了會，嚎啕大哭。
這一場對話還是沒有交流出個結果。
天色晚了，吳樂樂不放心奶奶夜間趕路，讓她住自己房間。
她現在沒法跟奶奶同處一室，於是祈求米魚收留她一晚上，讓她打個地鋪。
“不用打地鋪，我的床很大，我們一起睡吧。”
米魚看著垂著頭可憐兮兮的小姑娘，拉住她的手，牽著她到床邊坐下，給她倒杯溫暖的柚子茶，還找了條毛毯幫她蓋上。
吳樂樂白天哭得太久了，雙眼腫得像桃子一樣。
偏偏神情呆滯，人一愣一愣的。
毛毯從身上滑下來，也不知道拉拉。
米魚心中歎了口氣，去衛生間用熱水燙了條毛巾，擰乾後捂住吳樂樂的眼睛，這麼舉著幫她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