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現場作曲(1 / 2)

蕭池步入樂池,好奇地這裡看看,那裡摸摸,像個被晃花了眼的土包子。

聞安然在服裝店時,就已經了解過這家夥的沒見識了,他沒有跑到季沉宣跟前紮眼,而是選了個不遠不近的角落,暗自撇嘴哂笑,靜待好戲開場。

蕭池左看右看,似乎拿不定主意演奏哪一樣樂器。

拖時間有什麼用?

白青心底譏誚,嘴裡卻越發溫和地勸:“彆緊張,將來總有第一次登台的時候,發揮的不好也沒有關係。”

“就鋼琴吧。”蕭池放棄了與選擇恐懼症鬥爭。

這下正中白青下懷,對比越強烈,落差才越大,真是完美的綠葉啊。白青幾乎笑出聲,真不知該說這家夥自信過頭呢,還是傻的可愛。

蕭池完全沒察覺白青豐富多彩的內心戲,也毫不在乎.

他徑自在三角鋼琴前坐下,雙手同樣撫過琴鍵,像是某種儀式,神情無比鄭重,眼底閃爍著孩童般的天真與興奮。

這是他第一次彈奏真正的鋼琴!

深藍色的西裝,黑亮的烤漆琴身,朦朧的光暈在頭頂旁若無人地旋轉,映照出一張專注俊朗的側臉。

季沉宣緊緊盯著他,不由自主屏息斂氣,仿佛比對方還要緊張。

連三十秒的思考時間都欠奉,蕭池修長的手指直接在黑白琴鍵上躍動,樂感於他,宛如與生俱來的本能。

流暢的音符,清晰的節奏,溪流般涓涓流淌。

大廳裡的竊竊私語銷聲匿跡了,賓客們期待的神情逐漸被驚訝取代。

季沉宣一顆懸著的心也放回肚裡,甚至還有閒心換了一杯酒——這家夥,看著單純的外表下或許裝著一顆狡詐的心?

拇指緩慢滑過香檳杯緣,季沉宣淡淡微笑著,餘光瞥見白青難看的麵色,搖著頭抿一口酒。

白青眉宇間壓抑著平靜,可額角跳動的青筋暴露了內心的驚濤駭浪——這個靠臉上位的小白臉,隻聽了一次自己的鋼琴演奏,竟然能當場將這首曲子完完整整複製重現?!

有沒有搞錯?!記憶力有這麼變態的嗎?

蕭池的演奏仍在繼續,專注得仿佛迎著陽光肆意生長的向日葵,每個音符、音階,準得可怕,簡直像錄音機的錄播。

但又不儘相同,蕭池的演奏更加富有激情,更加愉悅,宛如沉浸在晨光裡的雛鳥,嚶嚶啼叫著,充滿蓬勃的朝氣。

一曲終了,他意猶未儘地撫摸著琴鍵,原本冷淡的白漆幾乎被手指的溫度浸透。

賓客們終於大夢初醒,掌聲如雷,他們臉上的笑意和合不攏嘴的驚訝,深深刺痛了白青的心。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令歌手最尷尬的,莫過於翻唱比原唱還好。

聞安然也很吃驚,他原是靠在角落的吧台邊緣,手裡的酒杯差點沒握住,杯腳磕在吧台上發出一聲輕響,又被他迅速掩蓋過去。

他偷眼看看陰沉著一張老臉的尚泉,再看看樂池裡進退維穀的白青,譏笑般搖了搖頭,看來是低估了這家夥,不過沒關係,反正眼下丟臉的又不是自己。

“咳,彈得不錯。”白青乾巴巴地拍了拍手,勉強笑道,“想不到你的模仿能力這麼強?”

模仿兩個字咬了重音,蕭池像是對他的暗諷一無所覺,初次彈琴的興奮勁尚未從雙頰褪去,他帶著一臉微羞的笑意:“多謝誇獎。”

誇獎?

白青牙都要咬碎了,這家夥這是在嘲諷他嗎?裝什麼白蓮花!

明明說好了即興演奏,竟敢當眾剽竊自己的曲子,真是陰險的家夥!

白青深吸一口氣,皮笑肉不笑道:“不過,模仿終究逃不開窠臼,上不得台麵,既然是即興表演,我看還是彈奏自己現場創作的音樂更好,你說呢?”

原來即興演奏是這個意思?

蕭池無不可地點點頭:“沒問題。”

再三確認對方不會再來一次“錄播”,白青這才取了小提琴,架在肩頭。

他滿腦子都想著如何扳回一城,將蕭池比下去,扭轉賓客們心裡的印象,曲子仍是預備發行的新歌裡的一段旋律。

但他心裡亂糟糟的,竟忘了直接演奏高潮部分,而是下意識從頭開始拉。

一截舒緩平淡的開頭,中規中矩,不上不下,拉了幾個小節,白青才反應過來,可是如果拉完整首曲子又太假,一聽就不像即興。

失了平衡心,慌忙之下,他甚至錯了兩個音,好在勉強圓了過去。

一段樂曲結束,掌聲越發密集,更多的客人們聞聲而來,饒有興致地觀賞這場新人間的明爭暗鬥。

“這個年輕人是誰?”

“好像是風尚音樂主編尚泉的徒弟,叫白青。”

“哪個呢?”

“不清楚……”

白青聽見自己的名字接連不斷被提及,長舒一口氣,目光與老師交彙時又不禁打了個突,方才錯音的地方,必然沒有逃過老師的耳朵!

不過沒關係,隻要這家夥原形畢露,那些細枝末節沒人會在意。

白青將小提琴放回原處,蕭池早已摩拳擦掌在一旁等待了,兩人錯身而過的瞬間,白青回頭看了一眼,這家夥果然又挑了跟自己一樣的小提琴!

“我看你鋼琴練的還算熟練,不如繼續彈鋼琴吧?”

白青見對方一副小提琴初學者的模樣,連將琴架在肩頭的動作都顯得笨拙。

他莞爾一笑,搖著頭壓低聲音提醒:“我練琴的時間都十多年了,看你這麼年輕,能涉獵多少?還是彆太逞能,否則在這麼多人麵前丟臉的,可不止是你。”

他朝著季沉宣的方向努努嘴:“現在認輸的話,風度還在,我還可以你個麵子,不會讓你難堪的。”

蕭池奇怪地瞅他一眼:“給我麵子?我要那個乾嘛?你應該給我錢才對。”

“?”白青一愣,沒有跟上他的腦回路。

蕭池像幼兒園裡的老師那樣,一麵比劃,一麵耐著性子向稚齡無知的小朋友解釋:“以前要看我公開表演,入場門票最少都要好幾千,你邀請我為你表演,不給錢就算了,還想‘點播’?指定我演奏的價格,可是很貴的。”

我請你?為我表演?還要門票?

白青一臉懵逼,他幻聽了嗎?

“唉,看你傻愣愣,怪可憐的,這次就算了,下不為例。”蕭池極富有愛心地朝他點了點頭。

“……”

白青怒極反笑,大哥,你以為你是誰啊?!天王巨星嗎?!

兩人說話間,蕭池遲遲沒有開始演奏,零星的笑聲從周圍的賓客中冒出來,甚至還有人為他究竟是否會拉小提琴打起了賭。

待他終於擺好架勢,人群中瑣碎的雜音沉底。

光暈下,虎紋楓木的小提琴架在肩頭,紅棕色的漆泛著水潤的光澤,黑色的琴頸,白皙的手指,映襯得格外分明。

蕭池微微偏頭,半垂眼簾,深黑的瞳孔仿佛揉碎了深情,他沉浸在方才的曲調中,挺拔的身影似一尊古希臘雕塑,一厘一寸,都恰到好處。

半晌,他握著琴弓的手動了,起奏和緩而富有詩意,像一本被微風翻開的詩集。

白青一驚,他竟真的還擅長小提琴?

片刻,耳熟的旋律令他皺起眉,繼而在心底冷笑——這分明是他方才演奏的變調版!

這家夥,果真就隻會模仿!

尚不及揚眉吐氣,蕭池運弓的節奏驀然一變,最後一節拉至儘頭,大膽的轉調,寬闊的揉音幅度,曲調漸漸歡快、激揚,層疊如浪,直接將白青未儘的前奏引向截然不同的高潮。

他竟給白青未儘的半支曲子現場作了續!

不止白青,就連尚泉都忍不住瞠目結舌。

假的吧?他是從娘胎裡開始練琴的嗎?!

完美的收音,琴弓分離的那一刻,賓客們還沉浸在蕭池譜寫的樂律長詩中無法自拔,大廳萬籟俱寂,連呼吸都清晰可聞。

整整五秒鐘,浪潮般的掌聲才轟然爆發。

蕭池愛不釋手地摩挲著小提琴,仿佛還未儘興,扭頭看向白青,眼神亮晶晶的:“還繼續嗎?”

該死的混蛋,還蹬鼻子上臉了!竟敢挑釁他?!

白青氣得眼皮子一陣狂跳,幾乎快要維持不住臉上笑容。

他勉強鼓了兩下掌,皮笑肉不笑道:“沒想到閣下還挺深藏不露的,剛才故意裝初學者,其實沒有這個必要,這樣的場合,何必玩那套虛的?”

蕭池眨眨眼,莫名其妙:“你在說啥?”

白青故作無謂一慫肩:“罷了,我承認是我低估了你,不過是個酒會的臨時助興節目而已,以後的路還長著呢,但願閣下將來也能一直像今天這樣走運,嗬嗬。”

這次蕭池聽懂了,他欣慰地拍了拍對方肩頭:“謝謝,也祝你以後像今天這樣走運。”

“……”白青一口口水堵在喉嚨管。

這混蛋還敢公然嘲諷他?!不過區區一個助興節目出了風頭,就敢得意忘形成這樣!

小人得誌!

白青深深看了他一眼,扭頭就走,蕭池頗有幾分失望地站在原地,就結束了嗎?他還想多玩一陣呢。

回到老師身邊,白青幾乎抬不起頭來,更不敢看老師的眼睛,但對方的目光箭一樣射在他身上,想回避都不行。

“請問,是尚泉主編和白青先生嗎?”一聲朗笑打破了師徒對話。

白青回頭,一個戴著眼鏡的陌生男子,微笑著向他伸出手來 :“你好,我是長峰娛樂公司的經紀人,白先生剛才的演奏真是令人印象深刻,讓我們大飽耳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