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喜歡你(2 / 2)

後麵的話卡在嗓子眼,季沉宣眼睜睜地看著短箭發出哀鳴後掰彎了。

“…………”

蕭池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呃……也沒有很堅固嘛。”

季沉宣有氣無力地長歎一聲,捂著額頭,“我是哪根筋不對,竟然帶你來這裡!”

這榆木疙瘩要是能領悟到自己的暗示,那才有鬼了!

蕭池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事,有些無措地望著他:“你不高興了?”

他握著掰彎的短箭,指了指那塊“石心”:“我把它們紮進去,你會高興嗎?”

“不是紮進去就有意義的。”季沉宣內心百味陳雜,緩緩搖頭,苦笑道:“算了,彆管它了,反正隻是男男女女一點自欺欺人的無聊把戲而已。”

他牽著蕭池埋頭往回走,一路沉默著不說話,蕭池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原本雀躍的心像是蒙了一層霾,灰蒙蒙的不是滋味。

直到兩人沿著海岸線走出很遠,漸漸有了人煙,季沉宣讓他戴上帽子和墨鏡,免得被人認出來。

“季沉宣,快看,有人跳海了!”蕭池忽然拽住他的胳膊,指著前方一座高塔上急速下墜的人影。

“他不是跳海,那是蹦極。一項極限運動。有繩子牽著的。”季沉宣眯著眼看了一會,忽然問,“你想玩?”

蕭池露出一點新奇的神采:“我想體驗一下。”

他的要求,季沉宣從來不舍得拒絕:“你等會兒,我找人安排。”

待兩人抵達海上蹦極高塔,原本為數不多的遊客已經散光了,門口掛上了一小時暫停營業的牌子。

高塔上,海風肆無忌憚地在兩人周身呼嘯來去,海浪很大,茫茫碧海在陽光下閃爍著金子般躍動的光。

工作人員熟練地為兩人係好安全繩,蕭池伸長脖子往海麵俯瞰。

浪湧的海麵像藏著一隻看不見的猛獸,隨時都能張嘴把人吞沒,從上至下足以摔死好幾回的距離,光看一眼就足以叫人心驚膽戰,全身泛雞皮疙瘩,不知多少人在這裡臨陣退縮。

季沉宣顯然不是第一次玩蹦極,神色淡定,握著對方的手微微用力:“害怕嗎?”

蕭池從沒經曆過這陣仗,生理上的反應不可抑製,胸腔裡的器官砰砰砰地狂跳,他猶豫著點點頭,又搖搖頭。

“怕,還是不怕?”

“有點。”蕭池小聲道,“但是你在,我就不那麼怕了。”

他抿著嘴,衝他一笑,笑容裡帶著一點怯怯,一點微羞,還有說不清的歡喜。

就像穿過沒有光的黑夜也無所畏懼,就像飄零在陌生的人間也不孤獨。

季沉宣定定把他望著,一束陽光穿過層層雲靄,投入他的眼底,一顆心忽然柔軟的不像樣子。

自己在糾結些什麼呢?

無休無止的等待,永遠也等不到回應,他不懂,他就把胸膛刨開。

就這樣陷下去吧,占有這個人,無論用什麼辦法,綁起來也好,鎖起來也罷!

“害怕就拉著我的手,千萬不要放開。等我們上岸……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

蕭池眨眨眼:“什麼秘密?我現在就想知道!”

季沉宣不答,隻輕聲叮囑:“準備好了嗎?我數一二三,一起往下跳,到了下麵,會有船來接我們。”

“一、二、三,跳——”

世界顛倒了!

天空旋轉著墜落,呼嘯的狂風在急速後退,刮得耳膜嗡鳴。

強烈的失重感瘋狂刺激大腦皮層,心仿佛緊張地跳出胸膛,又像巨石無休無止地沉入深海。

什麼也聽不見了,什麼也無法思考,整個世界隻剩下彼此交握的手,尚能給他一絲踏實和真實感。

蕭池大腦裡空白一片,瞪大了眼睛,生理上的刺激無法克服,豆大的眼淚越過眼皮倒流過額頭,被慣性甩出去。

這是……要死掉的感覺嗎?

從前呆在計算機裡,呆在縱深無限的黑暗深淵裡,渾渾噩噩的,從來不曾有過這樣強烈的瀕死感!

有什麼攀住了他的手臂,摟緊了他的腰身?

蕭池艱難地轉過頭,季沉宣正瞬也不瞬地看著他,跟他緊抱在一起,胸膛貼著胸膛,砰砰,砰砰,是誰的心跳如擂鼓?

蕭池忽然騰起一股明悟,倘若真的要死了,也有季沉宣陪在他身邊。

安全繩很快繃直到極限,將兩人牽著往上收縮,鐘擺似的,在空中搖來擺去。

起落的速度放緩,蕭池終於從極限高壓中鬆了口氣,等待下落的時候,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臉,埋在季沉宣肩頭,嘴裡發出小動物似的嗚嗚不明的聲音。

季沉宣摟著他,從喉嚨深處溢出沉沉的笑,溫柔安撫他的後背:“彆怕,結束了……以後不玩這個了,好不好?”

工作人員開著遊艇早早等在海麵上,準備將人接下來。

海浪比之前更大了,遊艇像一葉孤零零的扁舟,隨著水浪一起一伏,蕭池的手勉強夠到船舷,坐下來半靠在邊上,身體還一陣陣發飄,等工作人員替他解開腳上的安全繩。

蹦極真是太刺激了……他暈乎乎的想著,再也不想經曆第二次了……

不過季沉宣說有秘密要告訴他,會是什麼呢?

呼呼——

蕭池被海風吹得睜不開眼,那點眼淚迅速被蒸發乾了,四肢都像不是自己,虛的發軟,眼看季沉宣也被放下來,他搖搖晃晃起身,想去到他身邊。

忽而狂風大作——

一道巨浪將遊艇拱得傾斜了一下,蕭池腳下一滑,重心不穩,竟一不小心翻過船舷,跌到海裡!

“蕭池!”季沉宣瞬間臉色煞白,脆弱的神經啪得熔斷了!什麼也顧不得,身體已經比腦袋先一步做出反應,直接追著他跳下了大海!

抓住了!

季沉宣死死拽住蕭池的手,一個浪頭打過來,瞬間把兩人拋離數米遠,他用力撲騰了一陣,才想起自己和蕭池都不會遊泳!

鹹冷的海水瞬間沒頂,從耳鼻口倒灌,讓他們秤砣似的往海裡墜。

遊艇上的工作人員嚇得魂飛魄散,立刻跳下水救人。

好不容易七手八腳救上岸,有人慌忙去喊醫生,蕭池從暈眩裡猛咳了幾口水,趴在岸邊休息室沙發裡大口大口呼吸,季沉宣也好不到哪裡去,全身透濕,在四月的料峭空氣裡冷得發抖。

“你……差點嚇死我了……”他拿著浴巾,用力地擦拭蕭池的臉頰。

另一隻手依然緊緊扣著對方的,生怕一鬆開,人就沒了似的。

待兩人換好乾淨衣裳,身體疲乏地一根指頭也動不了,蕭池勉強緩過勁來,他像條脫水的魚,依偎在對方肩頭:“你又不會遊泳,跳下來做什麼?”

季沉宣沉默良久,極用力地摟著他,要把人揉進身體裡、嵌進骨血裡似的。

直到蕭池差點被悶得呼吸困難,才隱約聽見耳邊那沙啞的聲音:

“……樵夫的斧頭,問樹要斧柄,樹便給了他……”

蕭池覺得自己的思維恐怕是生鏽了,茫然地仰頭看他。

季沉宣早料到他不明白,輕輕笑了一笑,把臉埋在他頸項間,深深吸口氣,聲音縹緲得像一首詩:

“因為……喜歡你……比命還要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