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沉宣的承諾, 向來說一不二。
沒過幾天,蕭池就收到了柳冰的消息。片方答應讓他進組, 不過男一男二演員已經定了, 分彆由謝庭和陸聲飾演,沒他的份。
蕭池的角色是男三號,一個戲份不多,但人設飽滿的悲劇英雄。
蕭池拿到劇本, 反複品味了好幾遍,十分喜歡。
他本不擅於揣摩人類的情感, 但這些日子以來, 他對“做人”這回事已經頗有心得, 越是感情充沛的角色,他越覺得興奮, 沒有經曆過的事情, 越發想要嘗試和體驗。
劇本是楊誌生導演籌備了兩年的新作, 《朝陽》,講述了數百年前朝代興替時,兩個民族的興衰存亡, 有愛恨糾纏,有家國情仇, 主角夾在兩個敵對種族間的縫隙裡掙紮求存, 最後仍免不了成為戰爭犧牲品的悲劇。
片名叫《朝陽》, 內核卻是徹頭徹尾的悲劇和絕望。
開機那天一大早, 天色蒙蒙亮, 蕭池就被柳冰挖起來,塞進保姆車時,他的眼睛幾乎黏在一起,睜都不睜不開。
軟泥似的癱在後座裡,蕭池懶洋洋地打個哈欠:“不是說我的戲份少,可以晚點進組嗎?”
“改了。”柳冰從副駕駛座扭過頭,把新本劇扔給他,“臨時給你加了戲,我也是剛拿到劇本不久,還新鮮熱乎著呢。”
“加戲?”蕭池莫名地撓撓頭,飛快翻看劇本,一目十行,越看越驚訝,“加了這麼多?都快趕上男二了。”
“是啊。”柳冰從後視鏡裡看他一眼,似笑非笑,“投資方非得讓加,能不加嗎?”
“季沉宣?”蕭池一點就通,又略有些不好意思,把劇本卷成一筒,揉在手裡搓來搓去,“這樣好嗎?”
“對你來說當然好了。”柳冰語重心長,“劇本是好劇本,角色既討喜,又有記憶點,還有國內知名大導演做擔保,奔著金鱗電影節去的,說是頂級資源也不為過,唯一讓我擔心的是……”
“什麼?”蕭池睡意不翼而飛,把腦袋湊過來,車燈下,一雙黑漉漉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凝視著他。
“就是你!”柳冰一見他這模樣,眼皮子就開始跳,擰起眉頭,像個憂心忡忡的老母雞,“這部電影從編劇導演到演員,大咖雲集,謝庭就不說了,女主角林妙,也是個炙手可熱的大腕,最次像陸聲,也是一線當紅,有不少影視劇作品。”
“隻有你,第一次拍戲的純新人,又不是科班出身,除了最近的人氣比較旺之外,什麼拿得出手的成績也沒有。劇組起初不肯要你,也是擔心你拖後腿。”
柳冰長長歎了口氣:“早知道我該去央戲找個經驗豐富的老師,給你惡補一段時間的。”
“哦,你說這個啊。”蕭池露齒一笑,彎彎的眉眼熠熠生輝,一如既往不知謙遜為何物,“演戲,我也擅長。”
柳冰無語,簡直沒了脾氣:“我想知道這世上還有你不擅長的東西嗎?”
“有啊。”蕭池不假思索:“我不會生孩子。”
柳冰:“……”
正在開車的小助理秦懷樂地噗嗤一笑:“蕭哥真會開玩笑。”
蕭池小聲嗶嗶:“我明明很認真的。”
天路影視基地位於北都郊外,是北部最大的影視中心之一。
柳冰從保姆車上下來,左耳彆著掛式終端,嗯嗯啊啊跟製片人通話,抽空給秦懷交代了幾句,又轉頭把蕭池從車裡牽下來,再三叮囑,活像個開學第一天送崽上小學的囉嗦老父。
“……我約了製片人談事,你一會跟秦懷進組,記著低調點,謙虛點,彆亂說話,彆得罪人,有事就吩咐秦懷做,實在不行給我打電話。明白不?”
蕭池連連點頭:“知道知道。”
柳冰最後看他一眼:“我怎麼就這麼不放心呢?”
蕭池納悶:“你怎麼跟季沉宣說一樣的話?”
影視基地占地極大,《朝陽》的劇組占據了最中心的部分,租金極其昂貴,稱得上寸土寸金,為了把每一分錢花在刀刃上,劇組也是爭分奪秒。
秦懷推了推大框鏡,戰戰兢兢領著蕭池進了攝影棚。
時間還早,工作人員很多,忙忙碌碌的,調燈光的調燈光,架設備的架設備,有意無意的,沒人理會他們,兩個大活人走進來,像兩滴水彙入湖裡,一絲波瀾也沒蕩開,瞬間悄無聲息地淹沒在喧囂裡。
蕭池第一次見這樣的陣仗,半點異樣也未曾察覺,仿佛遊覽名勝的遊客,負背雙手,四處走走看看,嘖嘖驚歎,與其說是來演戲的新人,倒不如說是來視察工作的領導。
外景走廊下清理出一片空地供人休息,幾把不用顏色的椅子錯落擺放著,陸聲也剛到不久,坐在椅子上用早餐,經紀人在他麵前攤開一張迷你折疊桌,熱粥、蒸餃、牛奶水果一樣不少。
“陸哥,來的這麼早。”
陸聲抬頭一看,是裴……什麼來著?他看著眼熟,名字還沒記住,大約是試鏡時見過的,是個二線演員,作品不少,但都是萬年配角,便沒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