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被烏雲遮得密不透風, 雪亮的電蛇在陰雲裡乍隱乍現, 雷聲隆鳴間, 暴雨如瀑。
這個夜晚,壓抑又漫長, 叫人幾欲發狂。
空氣裡蔓延著濕冷的黏膩感,附骨之疽般附著於皮膚。
季沉朗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室內。
“你可以什麼也不做,這針管, 就讓你的小情人替你受過,反正你有的是錢,這個沒了,再找一個就是。或者, 為愛舍身, 犧牲你自己,換他平安無事。”
季沉朗頂著一張與兄長複刻般的臉, 隔著玻璃牆, 笑得放肆又快意。
“我真的很好奇,你會怎麼選擇呢?”
季沉宣恨不得一拳把那張臉打爛!
但蕭池還在對方手上, 他不能輕取妄動。
季沉宣從黑匣子上收回目光,平靜地對上弟弟的玩味的眼神:“他人在哪裡?我要立刻見他!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故意拿了幾張照片唬我。”
攝影館的房間是經過特殊改造的, 季沉朗笑了笑,按動牆上的自動開關。
玻璃牆另一側的幕布緩緩升起,露出一麵寬大的落地窗, 那頭是一間暗紅色的房間, 中央地毯上擺著一張長沙發, 蕭池正蜷縮在沙發裡,不省人事。
昏睡中也緊緊皺著眉頭,像是正在經曆某種痛苦。
“蕭池!蕭池!醒醒!”季沉宣一拳狠狠打在玻璃窗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顫動,又回過頭看怒視季沉朗,“你到底把他怎麼樣了?”
“彆這麼激動。一點麻醉藥加上肌肉鬆弛劑而已。”季沉朗從金屬煙盒裡抽出一根,點燃,目光躲在繚繞的煙霧後,像某種見不得人的窺探。
季沉宣立刻要求:“我要跟他說話才能確認。”
“嗬嗬,彆拖延時間了。”季沉朗對他的心思了如指掌,“如果你不做選擇的話,那我隻好替你選擇了。”
“你這個廢物!在外麵苟且這麼些年,我還以為你會奮發圖強,回來搞垮環宜報複我呢。”
季沉宣一隻手插在褲兜裡,緩緩踱步到他麵前,直視那雙眼,臉上寫滿了輕蔑和不屑。
“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懦弱無能,隻會耍些上不得台麵的陰險手段。”
“離了我那繼母,你就像條沒人要的喪家之犬,不好好夾著尾巴做人,竟然還敢跑到我麵前放肆?”
季沉宣咄咄逼人的氣勢,像這磅礴的暴雨一樣,無可抵擋地籠罩而來!
季沉朗臉色越來越難看,一瞬間又仿佛回到年少時,每每試圖在父親麵前與哥哥一較長短,下場總是以慘敗告終。
“就算你整成我的模樣又怎樣?你想殺了我,還是控製住我?取代我奪回家產?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公司的運作你懂幾分?你知道如何掌管一個偌大的集團?董事會每個董事姓甚名誰,性格如何,股權幾何?”
季沉宣越說越快,最後幾乎是聲色俱厲:“你什麼都不懂!也敢在這裡做春秋大夢?”
“夠了!”季沉朗額頭青筋暴起,胸膛劇烈起伏,夾煙的手指顫抖得夾不住,煙頭掉在地上,將精美的地毯燙出一個黑洞,被他一腳狠狠碾滅。
“這些我當然知道,用不著你替我著想。”他沉著臉,取出一支注射器,打開另一處開關,大步踏入蕭池所在的暗室內。
一把揪起蕭池的頭發,他用注射器針頭抵住蕭池的脖子,那張酷似兄長的臉扭曲在一起:“你用不著試圖激怒我,你想讓我喚醒他?可以啊,先給他來上一針,如何?”
他緊緊盯著季沉宣的表情,一絲一毫細微的變化都不放過。
後者平靜地看著這一幕,淡漠道:“你想清楚,你隻有這麼一個威脅我的籌碼而已,若是壞了,你就什麼也沒有了。”
他的聲音很穩,眼神冷靜,連眉頭都未曾動一動,唯有插在褲兜裡那隻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滲出幾弧血痕。
季沉朗一言不發,神色變換不停,與他對峙良久,終於緩緩放下針管,將蕭池重新丟回沙發裡
。
“你其實很緊張,很痛苦吧?”他慢慢走到玻璃窗前,與兄長麵對麵,一聲冷笑:“不妨多感受一下,即將失去最重要的東西時,那種絕望和無助。”
季沉朗深深看著他的眼神,臉上神情似哭似笑:
“當年你把我趕出季家,使我流落街頭,讓我母親身敗名裂的時候,我們的痛苦和憎恨,如今統統還報到你身上!”
季沉宣不屑地眯起眼:“那是你們母子的報應。”
“你胡說!”季沉朗驟然拔高聲音,“小時候,我母親曾經那麼疼愛你,甚至更甚於我,有新奇好玩的東西,總是優先給你,就連你夜裡哭鬨,都去哄你睡覺,連我這個親生兒子都覺得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