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彈沒能打穿機械臂厚實的防護,隻留下數道焦痕,但終究令它震顫出一絲縫隙。
借著這片刻遲滯,蕭池用力掙開一條手臂,拳頭重重轟向另一隻機械臂的關節——
刹那間,麻醉針已經朝他紮下來,被蕭池奮力扭動脖子避開,堪堪紮破了肩頭!
麻痹感瞬間席卷了他半個身子,倒在實驗台上砰一聲悶響,蕭池咬緊後槽牙,用唯一能動的手,捉住近在咫尺的針管,艱難釋儘麻醉液,牙齒咬斷推進塞。
尖銳的針頭緩緩抵上後頸刺痛發燙的地方,一雙通紅的眼,灼灼注視著臉色大變的教授,眼底似燃著兩簇幽暗的火焰。
“父親,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叫你。”蕭池急促地喘息,“是這裡對吧,你用來操控我記憶的地方。”
教授瞳孔緊縮,臉頰的肌肉都在顫抖:“住手!你想乾什麼?”
季沉宣的槍口已經移向教授,餘光瞥見這一幕,驚得差點握不住槍,又急又氣:“你彆亂來,你要自殺嗎!”
“快讓他住手!”教授氣急敗壞,“那枚芯片裡麵不僅有我兒子的數據,還有我給AI打造的全部程序和數據庫!你不就是想利用這個做你的搖錢樹嗎!”
季沉宣可憐又可笑地看他:“像你這種人是不會明白的,我對蕭池從來沒有過利用……”
殷紅的血珠從後頸滾落。
“你說,什麼才是一個人獨一無二不可取代的地方?是記憶嗎?”蕭池緊握著針管,一點點往皮肉裡紮,恍如不知痛覺,“不是的,是靈魂……”
教授絕望地看著他粗暴地剖開那小片皮膚,囁嚅道嘴唇發不出聲音。
“那麼對你來說,你的兒子是不可取代的嗎?”蕭池的聲音漸漸低沉,嘴角卻在笑,“可你,又怎麼能把隻有記憶而沒有靈魂的我,替代你的兒子呢?”
教授身體晃了晃,陡然被抽掉了精神支柱般,整個脊背垮下去,臉皮一片灰敗,宛如瞬間蒼老了十歲,眼珠茫然嵌在骷髏般的眼眶裡,再也沒有了神采。
“我的孩子……我隻想再見他一麵,再見他一麵而已……我真的,太想念他了!”銀框眼鏡跌落在地,他雙肩抽動,努力壓抑,卻還是抑製不住地痛哭失聲。
一片極小的芯片被針尖挑出來,沾著血色。
與肉體分離那一刻,像是無形的電流遊走過全身,蕭池驟然失去了僅剩的力氣,軟軟倒在實驗台上,胸口劇烈起伏,宛如一條瀕死的魚,在做臨終的掙紮。
“蕭池!”季沉宣瘋了一樣衝上去抱住他,看著他蒼白的臉,一顆心不斷下沉,他渾身發抖,抖得仿佛實驗台都隨之而顫。
“蕭池!你醒醒!我帶你走,看醫生……你不會有事的……不會……”季沉宣連聲音也在顫抖,極度的恐懼啃噬著他的心臟,窒息感潮水般湧上來。
懷裡的人身體冰涼得叫他害怕,他恨不得把胸膛剖開,用滾燙的心去溫暖。
“求你,看我一眼……”唯有巍顫顫的淚落下來,一滴滴打在蕭池臉頰上,季沉宣想去拭,可連指尖都穩不住。
他視線一片模糊,轉而去掰那鐵箍般的機械臂,沒有教授的命令,根本不是他能掰開的,指甲頓時斷裂了幾根,十指連心的痛,他恍若未覺。
理智如一根緊繃的弦,在斷裂邊緣岌岌可危,季沉宣手背青筋暴起,槍口抵住教授的太陽穴,嘶聲低吼:“解開他!給我救他!”
“季……季沉宣……”
一道虛弱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季沉宣霍然回頭,狂喜在他乾涸的眼底迸發,槍掉在地上,無人問津,他懷抱著蕭池,像溺水的人抱著浮木,像貪婪的人懷抱著珍寶。
“蕭池……”季沉宣一遍遍撫摸他的臉,呼吸都不敢太重,仿佛害怕把他吹散了。
蕭池迷蒙地半張開眼,辨認出這張銘刻在靈魂深處的臉,他用力磨蹭對方消瘦的臉頰,喉嚨裡發出模糊的嗚咽,像隻走丟的貓兒終於尋到歸途。
手臂摟得死緊,以幾乎勒斃的力道,熾熱的胸膛緊緊貼著彼此,在對方身上生了根似的,一絲一毫都無法分離。
“我好像做了一個噩夢……”蕭池用力吞咽著乾渴的喉嚨,大腦脹痛,太陽穴突突直跳,“我竟然夢見我不認識你了,還說了讓你難過的話,我想要醒過來,可是有什麼東西拉扯著我,把我往下拖,我怎麼掙紮也醒不過來,喊不出聲……”
“沒事了,所有的噩夢都過去了,你想起來就好。”季沉宣溫柔地親吻他的眼角,嘴唇發顫,感激和愛意排山倒海,在胸中激蕩,幾乎要落淚。
“我們回家,我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