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練雯抹著眼淚追上了齊修遠父子倆的步伐,齊修述卻像是還沒有回過神來,滿臉的呆滯和不敢置信。
“隻要你們住的舒心就好,我滿不滿意有什麼重要,”秦父笑容滿麵的說。途經還是一臉狀況外的齊修述身邊時,不由得拍了拍後者的肩膀,揶揄道:“怎麼?看到老夫沒像你剛才所說的那樣折進去就這麼的失望嗎?”
齊修述麵紅耳赤地看著秦父,哼哧半天卻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這時候齊家大宅那邊也收到了消息,馬車幾乎是以飛一樣的速度過來碼頭接人了。
齊修遠抱著緊緊趴在他懷裡的兒子上了馬車,齊練雯拎著襖裙手忙腳亂地跟上,秦父和齊修述則上了後麵那輛馬車。
齊練雯眼眶紅紅的看著自己二哥,一副怎麼看都看不夠的樣子。
齊修遠挑了挑眉毛,半開玩笑地說:“這才幾天沒見,妹妹就不認得二哥了嗎?”邊笑邊用手溫柔地給把臉埋在他頸窩裡小聲哭得直打嗝的兒子拍背。
“這些天我們都好擔心好擔心二哥你……”齊練雯拿手絹胡亂地擦了把眼淚,“你和秦伯父到底去哪裡了,我們在湖光縣等了好久都沒等到你們!”心理壓力巨大的都快發瘋了!
齊修遠眼中閃過無奈,“如果二哥不告訴你,你恐怕怎麼都想不到二哥跑到什麼地方去了……”齊修遠簡練的把自己這幾天的經曆說了一遍,“從有容府回來我們第一時間就想趕到你們身邊報平安——那時候你們都在升仙船上了吧?”
齊練雯點點頭。
“不過我心裡到底有幾分顧慮,擔心我們回來那些殺手也同樣會追蹤而來——”齊練雯激靈靈打了個寒噤,“幸運的是郡主娘娘的那塊牌子不是一般的能夠唬人,我和你秦伯父在百川府逗留了大半天時間都沒人冒出來朝我揮刀子,出了府城後,他們也照樣沒有衝出來,既如此,我自然不會再傻呼呼的浪費時間,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了。”
“那位郡主娘娘可真是個天大的好人。”齊練雯臉上的表情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感激涕零。
“是啊,要是沒有她,我今天還真有可能回不來了。”齊修遠想到長樂郡主那雙滿含不舍的淚眼,心裡堵得慌。
“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二哥,隻要有機會,我們一定要好好報答她!”齊練雯發自肺腑地說。
齊修遠正色點頭。
“老爺——”就在這時外麵突然傳來一聲充滿狂喜和難以置信的哭喊,齊修遠撩開馬車的車簾往外看,就見到自家嶽母跌跌撞撞地甩開丫鬟的手匆匆過橋,用力抱住了她的丈夫,那力道幾如溺水的人抱住了一塊浮木。
齊修遠眨巴兩下發酸的眼睛,往嶽母身後看去,就瞧見自己心心念念想著的愛妻也正滿臉焦急之色的往他這邊眺來。
齊修遠心口一熱,把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兒子塞到妹妹手裡,“待會不要和你二嫂說我們遇到襲擊的事——等等,這事兒你們沒有和貞娘說吧?!”
“二嫂肚子裡還懷著二哥你的孩子呢,我們哪裡敢亂說話刺激她。”齊練雯條件反射地搖頭否認。
“這就好,你二嫂現在可半點都禁不起嚇。”齊修遠滿意地點點頭,迫不及待地從馬車裡鑽出去,撒丫子朝著自己親親娘子所在的方向飛奔。
齊練雯望著兄長猴急而雀躍的背影,低頭摟緊懷裡睡得酣沉無比的孩子,要多釋懷就有多釋懷的輕笑出聲。
險些和妻兒陰陽相隔的齊修遠看到妻子的時候心情異常激動,他剛想抱住妻子說上一番離彆之情,卻發現妻子的注意力全部都被嶽父嶽母吸引走了!
齊修遠額角的青筋歡快地蹦了蹦,還沒來得及想出個什麼好招數把妻子的注意力拉回來,妻子已經先他一步開口說話了,“真沒想到阿娘也會有這麼失態的一麵,這才幾天沒見啊。”秦臻咋舌不已的感慨道。
人家那是劫後餘生的真情流露……
齊修遠在心裡歎了口氣,臉上卻帶著笑容說:“阿娘幾天沒看到阿爹就激動成這樣,咱們可是很長時間都沒見麵了——好娘子,你是不是也該向阿娘學習學習,好好表現一下?”
“你剛剛叫我阿爹阿娘什麼?”秦臻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毛病了。
“我是他們的女婿,跟著我娘子叫他們一聲阿爹阿娘有什麼不對嗎?”齊修遠滿臉的理所當然。
“你這樣叫他們,他們會感動到哭的——”秦臻佯裝生氣地說,“本來我在他們心裡就因為你的關係退了一射之地,眼下你還這樣變著方的討好他們……是想把我擠到什麼地方去?”
“我這還不是為了你,”齊修遠一臉委屈,“正是因為他們是你的父母我才會變著花樣的想要他們開心……這可能是為你長臉的大好事,你不高興也就算了,還胡亂冤枉我!”
“……齊大公子,你不是孩子了,能不能彆這麼幼稚?!”秦臻滿頭黑線地瞪他一眼,“大年三十才回家,我還沒找你算帳呢!”
齊修遠有苦難言。
“人家那賣梅子的阿婆都在臘月二十六等到了兒子歸家,你倒好,正正巧的掐著吃團年飯的時間回來,是不是真以為我好脾氣,不會生氣呀?”
——你這樣還叫好脾氣嗎?
被妻子的皮笑肉不笑嚇得兩股戰戰的齊修遠毫無形象的就自己犯下的過錯表示懺悔,服小作低的再三發誓以後絕對改過自新,再也不敢了。
總算從極度的驚愕中回過神來的齊修述站在不知道什麼時候下了馬車的妹妹身邊,麵帶古怪地說:“我可從沒見過二哥這副模樣……他看上去可沒半點在府城時候的樣子。”
“一個是束縛自己本性的牢籠,一個是讓自己全身心都放鬆的家,此間如果沒有一點變化,那才讓人覺得奇怪呢。”齊練雯幾乎是毫不猶豫的這樣說道。
“你說的對,”齊修述仔細一想覺得妹妹說的很有道理,“我真高興二哥還活著,這是我們所有人的福氣。”
這靈水鎮齊家幾乎可以說是圍著二哥在打轉,要是沒了他,留下這一堆老弱婦孺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齊練雯笑眼彎彎地點頭,“自從看到二哥,我才覺得自己又重新活了過來——我真不敢想象要是讓二嫂知道……會是一個怎樣可怕的場麵!”齊練雯壓低聲音,看著前麵被齊修遠逗得雨散雲開的秦臻,這兩天他們已經充分感受到二嫂對自家二哥的在意。
“幸運的是她什麼都不知道。”齊修述的語氣裡也帶上一絲感慨的味道。“對了,即便二哥回來也彆和二嫂說前些天發生的事,你要清楚,後怕對孕婦而言也是很折磨人的。”
“放心吧三哥,二哥囑咐過我,我不會隨便亂說的。”齊練雯點點頭表示明白。
在齊修述兄妹兩個說話的時候,已經冷靜下來的秦母總算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她漲紅著一張臉佯裝鎮定地說:“老爺,你可總算是回來了,我和女兒可真擔心你們趕不上吃團年飯。”
“這有什麼可擔心的,我們這不是趕回來了嗎?”在眾目睽睽之下被老妻狠抱一把的秦父臉麵也有些發燒。
“你哪裡知道我這幾天過得是什麼日子……”秦母抬眼見女兒沒注意到這邊,拿手絹抹起了眼淚。
秦父看著她憔悴的模樣,心下一軟,“我的日子,也未必比你好過多少,現在我沒空與你細說,等到今晚守歲的時候我再詳細給你講講。”
秦母被丈夫的話安撫住了。
她看著仿佛連體嬰一樣靠得極近說話的女兒女婿說:“貞娘什麼都不知道,我們都瞞著她呢。”
“這很好,”秦父明白老妻的顧慮,“她現在懷的可是女婿的第一個孩子,咱們必須引起足夠的重視。”
“阿爹和阿娘在說什麼?”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重新把親親娘子哄好的齊修遠滿臉笑容的牽著秦臻的手來到秦父秦母麵前。
“阿……阿娘?!”秦母因為女婿的一句話險些沒咬斷舌頭。
“這些日子修遠因為有要事要辦,隻能把妻兒弟妹儘皆交托於您,若非您的從中斡旋,這齊家大宅已經不知道亂成了什麼樣子——這聲阿娘您當之無愧。”
齊修遠這話說得含糊但聽得懂的卻也不少,這些天沒少接受秦母庇佑的齊修述兄妹更是心有戚戚焉的點頭。
秦母自認為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但這些時日卻不知道流過了多少眼淚,她看著滿麵誠懇的女婿和一臉迷茫的女兒,忍不住的又有些想落淚。
——秦臻心裡是真迷茫,不就是一聲阿娘嗎?有必要這麼鄭重其事?她又哪裡知道在這元武大陸叫自己的嶽父嶽母一句阿爹阿娘到底意味著什麼。
良久,她在丈夫的眼神鼓勵下,嘴角露出一個再慈和不過的微笑,“既如此,那……那阿娘我就厚著臉皮應下來!”
秦母心裡清楚,在往後的日子,她是真的能把眼前這個要多優秀就有多優秀的女婿當自己的親兒子一樣看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