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善因(1 / 2)

沈娘子睡了一個黑夜加白天才清醒過來。

途中,她隻是迷迷糊糊的被丫鬟們喂了幾口熱乎乎的肉湯。

至於揚哥兒卻是整整一晚沒有闔眼,第二天才胡亂蜷縮在母親床下的踏板上眯了會眼睛。

齊修遠等人知道他的舉動後,很是為他的孝心動容——而秦臻更是覺得自己又見到了一個念哥兒,不由得對揚哥兒充滿好感。

沈娘子是知書懂禮之人,甫醒不久,就托了丫鬟表示要見這宅子裡的當家主母。

秦臻對她也是好奇,畢竟不是誰都像她們這樣,即將生產還在外麵掙紮求生,因此聽沈娘子說要見她,就二話不說往沈娘子所在的房間去了。

秦臻不是此間人,雖然已經恢複前世記憶,但到底對這世間的尊卑禮法無甚看重,沈娘子說要見她就沒有絲毫猶豫的過去了。

沈娘子看到秦臻,連忙將懷裡的女嬰重新放回搖籃裡,掙紮著欲從床上下地,被秦臻按住了身體,“彆動,你現在身體還虛得厲害呢,哪裡能隨便亂動。”

“不向恩人叩拜大禮,民婦實在是慚愧難當。”沈娘子即便被秦臻阻止,還是堅持的趴伏在錦被上給秦臻行了一禮。不止是她,就連揚哥兒也隨著母親向秦臻叩拜。

秦臻手忙腳亂地把她們母子攙扶起來,又往沈娘子背後塞了好幾個靠枕,讓她能夠靠得舒服一點。

沈娘子母子用充滿感恩的眼神望著秦臻,恨不能再對她行上一次大禮。

秦臻被這母子倆的態度弄得渾身不自在,連著說了好幾句勿需多禮都行不通後,隻能佯裝出威脅的口吻道:“我最討厭的就是這類繁文縟節,你們再這樣下去,就彆怪立馬走人。”

沈娘子母子聽秦臻這麼一說,才把剛才那副感恩戴德的神情收斂起來,但揚哥兒還是堅持拖了有他那麼高的椅子送到秦臻麵前,恭敬的請她入座。

秦臻看揚哥兒滿頭大汗的模樣,心裡自然不忍心拒絕,於是口中說著謝謝坐了下來,算是生受了對方這一腔濃厚的感激之情。

揚哥兒卻沒想到秦臻會對他一個孩子說謝謝,一時間眨巴著大眼睛竟然有些失神。

“咳咳……”這時候沈娘子突然捂著嘴唇咳嗽數聲。

揚哥兒渾身一個激靈,醒過身來扭頭重新又趴回母親床頭。

秦臻沒有注意到揚哥兒的異樣,很是溫柔地對沈娘子說:“你有個乖巧聽話的好兒子,真希望我的兒子長大後也會向他一樣懂事。”

沈娘子臉上露出一個哀傷的表情,“任是哪個做父母的遇上這樣的孩子,都是他們的福氣……可是……咳咳……”沈娘子又咳嗽數聲,“遇上民婦這樣的阿娘,卻是這孩子的不幸啊。”

秦臻怔愕地看她,“沈娘子這是什麼意思?”

沈娘子歎了口氣,“民婦這次把夫人您請來,除了是感激您對民婦的救命之恩外,就是……就是希望能夠懇求夫人一件事。”

秦臻見她滿臉悲傷淒苦的模樣忍不住也歎了口氣,“你說吧。”

“民婦這次身子大損恐怕沒幾年活頭了,唯一不放心的就是這兩個可憐的孩子,”沈娘子削瘦蒼白的手顫顫的撫上兒子的頭,“還請夫人開恩,能夠收留民婦母子三人,民婦來世畢當結草銜環,以報夫人大恩大德。”說著又是要掙紮著想要下地磕頭。

秦臻見狀連忙起身再次將她按住,“沈娘子不必行此大禮,咱們能夠在圩市遇上也是有緣,如果沈娘子不嫌棄的話……就在我家住下來吧。”

聽到秦臻願意收容她們母子三人,沈娘子的眼睛裡頓時流出喜悅的淚水,連說願意賣身與秦臻,從此就在齊家做個媽媽服侍秦臻。而她的兒女以後自然也為秦臻的兒女們牽韁執蹬、做牛做馬。

秦臻對揚哥兒充滿好感,哪裡忍心就見他跟隨母親入了奴籍,連忙道:“有道是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這世間不如意之事十之**,聽娘子談吐也不像是尋常人家出生,既如此,又怎麼忍心兒女往後為奴為婢仰人鼻息?”

從聽到母親說讓他們做牛做馬就垂下眼簾藏住臉上表情的徐揚聽到秦臻這番話倏然抬頭,稚嫩瘦削的小臉上更是有複雜之色一閃而過。

就是沈娘子自己也沒想到秦臻會這樣為她們母子考慮,臉上的表情也有些怔忡的味道。

秦臻見她們著實可憐,如今又惶惶不安的如同驚弓之鳥一樣,哪裡忍心,自然柔聲寬慰道:“剛我已經說了,能夠在圩市救下沈娘子也是緣分,我家不說大富大貴,但養三個人還是綽綽有餘,我知沈娘子心中悲苦,也不問你出生來曆,往後就好好在我家住下,撫育教養孩兒長大如何?”

沈娘子眼眶盈盈有淚,她哽咽著聲音道:“民婦沒什麼不能告訴夫人您的……民婦出生於千山府的一個小縣城,父親於建寧十三年中了舉人之後就屢考不中,後來索性斷了這念頭,入了家鄉縣衙得了個不入流的官職,雖是吏員,但也稱得上是官家人了。因民婦父親隻得民婦一個女兒的緣故,自小把民婦充作男兒教養,日子過得也算不錯,待得民婦及笄,就將民婦許給了這百川府湖光縣的一個遠房堂侄。民婦堂兄在百川府也算有些名頭,對民婦也是極好,民婦嫁了堂兄轉年就生下了揚哥兒——”沈娘子用慈愛的眼神瞅了眼自己的兒子。揚哥兒臉上也露出孺慕的表情,隻是眼神卻沒有和沈娘子對視。“隻是好景不長,民婦相公家的產業被他兄弟覬覦,民婦相公念及兄弟之情不忍骨肉相殘,特特親往兄弟家商談一二,希望能取個雙方都滿意的結果……卻不想,民婦那小叔子包藏禍心,麵對民婦相公的好言相勸居然動了殺機!將民婦相公砍下頭顱——又派人過來追殺民婦和民婦的孩子……可憐民婦即將生產卻要受此顛沛流離之苦……”沈娘子捂住眼睛痛哭失聲。

揚哥兒癟著小嘴巴,扯著她的衣袖讓她彆哭。

秦臻看著這一幕真真是氣得咬牙切齒,“你那小叔子實在該殺!”如今踏上修行道的秦臻一發怒頓時整個房間的溫度都下降了數分,“你把他的茗姓告知於我,我定當幫你出這口惡氣!”怎麼說她丈夫在這百川府也算有點小勢力,對付一個尋常百姓自然可以稱得上是輕而易舉。

沈娘子聽到這話淚眼婆娑,直道能得蒙夫人搭救已經是感激不儘,實在不願夫人在為她們家的私事操心。

秦臻見她堅持,自然也不好強求,隻能對沈娘子這樣說道:“我不知你有何顧慮不願向我求助,不過隻要你願意,隨時可以向我提出來,我定當設法為你們報仇雪恨。”

沈娘子對此感激不儘。

自此,這位出身於書香門第的沈娘子和她的兩個孩兒就在這齊家大宅住了下來。

周媽媽的父親也是舉人出身,聽了沈娘子的身世很是同情,對沈娘子母子三人也是多有幫扶。

沈娘子一家在齊家大宅自然是過得如魚得水很是舒暢,就連眉宇間的淒慟之色也減弱了幾分。

不止是她,就連揚哥兒也很快適應了這裡的環境。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天生有緣,他對秦臻充滿著好感和依賴,居然除了服侍照顧自己坐月子的母親外,就成了秦臻的小尾巴,時不時的跟在秦臻後麵打轉。

這樣的揚哥兒更是讓秦臻想到了自己那已經離開的兒子,對他的感情自然又濃厚了幾分。

如此,見這兩人的相處,真可以說是不是母子甚是母子了。

而沈娘子也不覺得秦臻是奪了她的兒子,很是樂見其成,時常把兒子推到秦臻這邊來言稱:如今她因為坐月子的緣故無法挪動,隻能暫時由自己的長子來服侍秦臻,以作感恩之情。

秦臻對此自然是求之不得,隻要沈娘子那邊不來找揚哥兒回去,就把他留在自己身邊。

揚哥兒在秦臻這兒呆的久了,不但和齊修述兄妹混得極熟,就是齊修遠也對他也頗有幾分另眼相看的味道。

不止如此,秦臻剛生出來還未滿周歲的那個小乖乖對揚哥兒也十分上心,一刻鐘不見就要尋找。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揚哥兒就開始叫念哥兒弟弟了,對念哥兒的照顧比對自己的親妹妹還要甚上幾分。

一次偶然,他更是脫口叫了秦臻一聲阿娘。

當時齊練雯也在場,聽揚哥兒這樣一叫,忍不住就是一聲感歎:“難道哥哥和嫂嫂注定該有個義子陪伴在身邊儘孝嗎?”

秦臻更是一把將揚哥兒摟入懷中,歡喜不迭地對後者說:“你這聲阿娘我可就真受了,待會我就去找你親阿娘,問她願不願意讓你給我做個養子,常伴身邊。”

情不自禁叫了聲阿娘的揚哥兒被秦臻抱在懷中整個人都僵住了,眼睛裡也閃過濃濃的惶恐和不安之色,直到秦臻用充滿快活的語氣問他願不願意做個養子常伴她身邊他才覺得自己整個人又活了過來。

不過他即便是再想做齊夫人的養子也不能說出來,隻能等……等他母親的決定。也不知道她會不會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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