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修遠因為一時衝動跑到那小莊子所在的地界就感到後悔了。
他不知道該怎樣麵對那個很可能與他有著血緣關係的女人……也不知道滿心憤懣委屈的他如何才能開口問她一句:這些年你為什麼要拋下我?如今又為什麼會被……被我父親綁回來?!
——明明你是當今天子和太後最寵愛的郡主,更是定北侯最敬慕的侯夫人,身邊有的是人保護。
這些充滿疑問的話幾次三番湧到喉頭又被他自己硬生生咽了回去——最後就像個傻瓜一樣,癡癡的望著莊子偏房內那一抹昏紅燭光,久久都不願意眨眼。
有句話說得好,一場秋雨,一場涼。
深秋的雨總是帶著一股濕漉漉寒冰冰的涼意,齊修遠躲在偏房門外的角落花圃裡,頭發和肩膀很快就被雨水打濕了,夜行衣雖然是綢質的,但被雨一打一黏,頓時貼身的厲害,就彷佛整個人都被無形中勒住了一樣,總想扯開來換件乾燥的。
在這樣的胡思亂想中,一個看上去還有點小清秀的婦人擎著油紙傘,端著一個托盤過來給被綁縛在床柱上的長樂郡主用晚膳。
齊修遠見狀連忙豎起耳朵聽裡麵的情形。
“夫人,這人不吃東西可吃不消,您也彆怪我說話直……我們老爺這些日子對您也不算壞,你在他脖子咬了那麼大一個窟窿,血都流半身了,他也沒說什麼,捂著脖子就回去了——他是真把您當自己的媳婦兒在疼……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奴婢們家裡在府裡頭也算是有幾分顏麵的,就大家說啊,就是府裡頭的那位正夫人也沒您得老爺心呢!”
“呸!以後少說這些肮臟話來侮辱本郡……本夫人的耳朵!”裡麵傳來一聲異常惱怒淩厲地女聲,“你家老爺強搶良家婦孺遲早有一天會被官府抓住,淩遲處死的!”
怎麼說她都是堂堂一國郡主,那齊博倫既然敢綁她就要有死無全屍的覺悟!
躲藏在花圃裡的齊修遠聽著裡麵人生硬的改口,心中頓時生出幾乎虎落平陽的感覺來,同時迫不及待的想要把對方給救出去——不論是看在對方是自己救命恩人的份上,還是即使父親再怎麼過分也不願眼睜睜的看著對方死的情況下。以齊修遠的見識,自然知道長樂郡主的這番話沒打半分誑語,長樂郡主真要是被人找到的,以國家機器的龐大和威力,他父親最後的下場絕對討不了好……
當然,那是最糟糕的結果,不管怎麼說,一個沒有元核不能修煉的郡主,再怎麼得今上和太後寵愛,也是要顧慮自己得名節的,更彆提,她還有個未來要繼承定北侯府的兒子呢,就是為了她兒子著想——思及這裡,齊修遠的心裡有些酸溜溜的,他可沒忘記長樂郡主有個比他小不了多少的兒子,當初也正是為了他,她才會踏離多年不出的北疆千裡跋涉跑到京城去——她也不可能就這樣傻乎乎的等著皇家的供奉找到這裡來,以他對這位郡主娘娘的了解,即便是他不出馬把對方救出來,對方也一定會沒有任何遲疑的選擇自救的!
隻是……齊修遠不明白,若非兩人有著一段世人無法明了的過往,他父親又怎麼會甘冒天下之大不韙強奪人妻?他是真的不要命了嗎?!再說了,如果他們之間真的有著一份隱藏在彼此心頭深處的真摯情感,如今的長樂郡主又為什麼能夠沒有半分痛惜和難過的說出淩遲處死的話來?她就不為她曾經的戀人感到心疼感到憂慮嗎?!
齊修遠越往深裡想就越覺得腦門生疼。
不過裡間的人可不知道外麵還有個聽壁角的,在狠狠的發泄了一番心頭的惱恨和憋屈後,長樂郡主開始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你們老爺對誰起心思不好,偏要對我……我不但兒子都十八九歲了,就連媳婦都懷有身孕好幾個月了,如今我想媳婦肚子裡的孫子想得慌……你說你們老爺他缺不缺德啊?!強搶他人妻子已經夠無恥了!還要對一個馬上就要做祖母的人胡作非為!”長樂郡主在裡麵頂著一張風韻猶存的迷人容顏哽咽地說,“我太太平平的過了幾十年,難道臨到老了還要被人糟蹋嗎?!”
長樂郡主這話算是戳進了婦人心坎裡,壓根就不知道對方不但沒有孫子,就連兒媳婦的影子都還沒瞧見零星半點的她長歎一聲道:“夫人,這事是我們老爺不厚道,他可真害苦了你。”同樣身為女性,幾乎不用腦子想,清秀小婦人都能夠知道眼前這雍容美婦被夫家發現她被人挾持後的下場,望向長樂郡主的眼神也分外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