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很快安南就察覺到了不對。
他眼前的世界變得越發緩慢、甚至逐漸變得靜止。
最終,安南眼前的整個世界都陷入到了近乎完全的靜止之中。他能清晰無比的感覺到自己的存在,可安南就連移動自己的一根手指都變得無比艱難——他必須用儘全力、持續發力才能讓這個無比笨拙的動作顯得連貫。否則他心中“抬起手指”的這個念頭,隻會存在一瞬便消弭無蹤。
……這是什麼?
黃金體驗還是超人藥?
安南的思維變得非常清晰、異常活躍。
可在他眼前,整個世界都是完全靜止的……
——這就是腐夫的保命底牌?
安南終於意識到了,腐夫的戰鬥思路。
祂與骸骨公近乎完全相反。
祂不相信“恐懼”、“鉗製”、“絕望”的威懾力……而是用人們心中的欲求來控製人。
祂以真正的永生與重生誘惑凡人,而非是以死亡威脅人;祂用讓人困倦、令人放鬆的芳香讓人疲憊,而非是用惡臭讓人眩暈;祂用溫暖曖昧的觸摸和輕撫遮蔽人的感知,而非是用劇痛。
即使這些祂都能做到,可腐夫更願意順著人的本欲而行……
如同這種——加速思維的能力。
過猶不及。
它依然可以成為毒藥。
在安南想清楚了一切之後,外麵的世界卻依然沒有任何改變。
他隻能憑借著自己最後的意誌力——通過漫長的、持續性的意念控製,艱難的取消了自己的光之觸手、光之劍,以及“拒斥生者”。
維持著失速之牆,安南在漫長而無止境的世界中,極為緩慢、極為緩慢的向下自由墜落著。
而安南隻是瞪大眼睛,凝視著腐夫。
他在心中一邊又一邊的勾勒出腐夫的樣子,將其牢記於心。
隨後安南又在腦中分析了幾遍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的所有決策。
之後——
安南將自己的意誌完全沉浸於體內,感受著“真理階”的力量,以及要素究竟是如何從靈魂中燃燒、迸發出來的……
安南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
但當他猛然醒來的時候,卻仿佛經曆了一場極為漫長的夢境一般。
安南的意識模模糊糊的蘇醒時,聽到了銀爵士那響亮而絲毫不刺耳的開朗聲音。
“……你輸了,腐夫。鏡與時鐘之神誕生了,你停手吧。”
“但我們的合同依然要履行,因為我剛剛沒有阻攔你,所以你的信徒歸我了——你不會想賴賬吧?”
“……自然不會。”
腐夫有些低沉的聲音響起。
安南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的視覺、聽覺、觸覺和時間感覺都恢複了正常。
應該是銀爵士的治療。
而此時,銀爵士正雙手抱著自己——腐夫則站在祂身前。
腐夫也死死的凝視著安南,如同要將他記住一般。
安南絲毫不客氣的回瞪一眼。
——我也記住你了,死太監。
雖然安南感受不到焦躁、孤獨和恐懼,因此沒有在那個世界中徹底瘋狂……但那永恒般凝滯的世界依然讓他記憶猶新。
自從安南來到這個世界之後——腐夫是真正意義上的將安南打疼了的第一個人。
也是讓安南重新靜下心來……
意識到並非感受不到負麵情緒、體驗不到痛覺就可以無所顧忌行事的……第一任導師。
隨著最後一聲嘹亮的嬰兒哭啼聲響起。
作為“鏡像”的腐夫,身體突然凝滯、整個人破碎瓦解。
因為“鏡”之座,今日以後不再空無一人——
過去的、老死的凡人米開朗基羅·布奧納羅,
如今的、出生的新神米歇爾·諾特達姆。
祂即使尚未出生,也能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
所以祂在握住權柄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剝奪了腐夫使用鏡像的權限,把祂踢了回去。
銀爵士將安南放下。
無數銀絲從祂的袖口中延伸,瞬間為變回原型的安南織成了一件銀白色的長袍,並且擋住身後的目光、為安南親自穿上。
“你做的很好,安南。”
銀爵士有些擔憂、又十分自豪的摸了摸他的頭,蹲下來低聲說道:“等之後我再來找你聊……”
說著,銀爵士回過頭來,望著那宅邸。
“我等新生的同僚——”
祂發出了響亮而歡快的聲音:“我們的鏡與時鐘之神!
“——這個世界,該如何稱呼你?”
在極為短暫的停頓後。
一個像是老人又像是嬰兒的怪異聲音,在房中響起:
“鏡中人,”祂說,“從此以後,我就是‘鏡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