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想要加入他們。
奈菲爾塔利嘴唇動了動。
可她還是沒有說出這句話。
她為自己的怯懦與惜命而感到悲哀。
她能接受自己為了探尋真理而死,也能接受自己為了友人——比如說尼烏塞爾而付出生命的結局。
但是,為了一輩子也絕不可能淨化完的,數百上千的噩夢群……哪怕她奮鬥之死、獻出一切,也僅僅隻是往大海中投入一顆石子。
——無關緊要的、看不到黎明的犧牲。
甚至可能她淨化噩夢的速度,都趕不上噩夢誕生的速度……她就算舍棄自己的人生、背棄自己的親朋好友與從幼時握持至今的理想,也做不到什麼有意義的事。
光是想想,就讓她感到畏懼。
她不怕犧牲。也不怕死。
但是她恐懼於,自己的犧牲沒有任何意義、什麼都無法改變。
光是想想,就近乎讓她哭出來了。
“我明白的,我明白。”
尼烏塞爾貼心的將她眼角的淚痕拭去,溫聲接道:“不能讓英雄們流血又流淚。你是這個意思吧。”
“……是的,就是這樣。我就是這個意思。”
奈菲爾塔利乖巧的站在原地不同。
等到尼烏塞爾遞給她手帕,輕輕擤了擤鼻子。
才抿著嘴、昂起頭,對著高大強壯的褐發監督者認真的說道:“尼烏塞爾,我們的【掘者】。財富的積累者與守護者、開辟都市之人——
“我,【智者】,奈菲爾塔利……依照古老的規則,申請一筆資金。用於招待【隱秘之眼】的首領,以及建造足夠多的房屋、購置充足的食物與飲水、聘請傭人,以及給光的追奉者們提供路費與藥品……直到他們的目的地城市願意支付這一切資金為止。而且,在孢殖磨坊被淨化後,我還想以我們的名義,向他們贈送一些禮物。”
——能給超凡者的禮物,隻能是咒物。
奈菲爾塔利知道,這是一筆不小的款項。
她就算掏出自己全部的私房錢來,也完全填補不上。
地下都市的規模比地上的城市要小很多——因為地廣人稀的緣故,整個孢殖磨坊恐怕都沒有三萬人。而在它正上方的凜冬都市的城市中,人口也是它的十倍不止。
要知道,這可是冬年的凜冬公國。其他地方就更不用說了。
從三萬人手中征的稅,光是用於以最高規格供養一百多號人,就已經很是勉強了。
再加上“禮物”和路費。
……這些錢,奈菲爾塔利根本拿不出來。
但是“掘者”不同。
能夠成為掘者,一般都在勘探層冒死探險十數年。手頭積累了相當程度的財富……
可這些財富,是他們付出生命才賺取的。因為掘者通常不會再潛入勘探層,所以這些財富都是隻出不進的。在給地下都市進行投資、成為監督者之後,通常掘者們都會儘量控製資金的流出。
他們雖然不是什麼聰明人,但也知道坐吃山空的道理。
然而尼烏塞爾毫不猶豫的答道:
“——我應允。”
因為他也是這樣想的。
“不用擔心,我還有兩座城市、一座藥田的第一發現權呢,”尼烏塞爾笑著答道,“光是每年的分紅,就能供給孢殖磨坊日常消耗了。”
“……那我們可就都要變成窮光蛋了。”
“早晚會再掙到的。畢竟你很聰明嘛。”
尼烏塞爾聳了聳肩。
兩人對視一笑。
他們兩人,對另一方的選擇,並沒有太多的訝異。
不如說,正是如此……他們才會從幼年時便相識、相知。
隻是,還尚未相戀。
……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