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蕾憂慮的看著一側的龍井茶與塞利西亞。
他們對現在這種生活的適應絕非虛假。
……可他們似乎也並不貪求。
艾蕾就很敬佩他們。
即使是如此美好的、無憂無慮的生活,也能以自己的意誌將其否定為“虛假”,毫不留戀的從中脫離。
可艾蕾就做不到這一點。
她貪戀著這溫暖的陽光,這帶著芬芳香氣的昂貴飲料,這鬆軟的甜蛋糕……也貪戀著能與夥伴們一同破解謎題的快樂,貪戀著大街上每個人臉上那輕鬆而愉快的笑容。
“神啊……”
艾蕾極輕的歎息一聲——她擔心自己的歎氣會讓身邊的同伴們為自己而憂慮。
……誰能告訴我。
這個噩夢,真的是因我而生的嗎?
這是僅為了我一人,就將其他人也囚入其中的幻夢嗎?
這個噩夢隻會在這一天反複循環……難道隻是因為我不想進入第二天、與母親相見嗎?
那安然享受著這一切的我……
豈不是與永生公國的巨人,也沒有什麼區彆了嗎?
【艾蕾,睜開眼睛吧】
低沉的、輕柔的聲音在艾蕾心中響起。
她知道那是誰的聲音……那是安南的聲音。
在自己死去的地方、在自己重生的地方——她曾見過那個人。
即使是在諸多順利淨化畫廊的人中,他也是最讓艾蕾心折的一位。她仰慕著對方身上的光……那是無論走在任何道路上,也能毫不猶豫的往前行走的自信。
但此刻,那也是讓艾蕾所恐懼的聲音。
如果導致了這噩夢誕生的人、將這麼多的無辜者囚入噩夢中人正是自己。
那麼……自己是否會被安南所責怪、痛罵?
可她倒是寧願自己被罵上兩句。那樣的話,她反倒是能清醒過來、順著對方的責罵而勇往無前的往前奔行。
艾蕾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一個非常軟弱的人。軟弱到必須有人驅策著自己,她才敢於行動。
因為她從心底裡,不願意傷害任何人……甚至不願意與任何人的意見向左。僅憑自己的意誌,扭斷他人的願望什麼的……那著實讓人難以接受。
可若是把自己當成工具就好了。
若是能夠放棄思考、放棄憂慮,順著他人的意誌而行……
【艾蕾,我的確可以直接幫你睜開眼睛,我也可以控製你的身體來行動】
安南仿佛聽到了她的聲音,轉而在她心底低聲道。
【但你必須憑借你自己的意願睜開眼睛】
艾蕾怔然。
而安南的聲音依然在她心底響起:
【我知道你在憂慮什麼】
【可若是你始終不敢正視對未來、對抉擇的恐懼,僅僅隻是隨波逐流的話……在這噩夢之中、與在現實中,於你又有什麼分彆?】
“可以不為未來、不為人生、不為現實和理想而發愁,全心全意享受當下、過著今日……那是小孩子才有的特權。”
安南在她耳邊溫聲道:“你該長大了,艾蕾。肩負起自己每一個行動、每一個抉擇的後果。
“並非是作為某人夢想的繼承者,也不是他人意誌的代行者。你終將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它或許會讓你不敢麵對、或許會讓你痛苦到無法直視。
“但那是必經之途。”
那是殘酷異常的言語。
並非是從心中、而是從耳邊清晰無比的響起。
它如同一隻無形的巨手,將艾蕾從童真、純善的世界中一把攫了出去——
“……不,其實我也早就知道的。”
艾蕾喃喃道:“隻是……我總想假裝自己並不懂得這一切。”
她總希望自己還是個孩子、總希望自己的人生能永遠停留在十三歲的那一年。
但那是不可能的。
——作為“女孩”的艾蕾早就已經死了。
她沉靜的注視著咖啡。
她凝視著淺棕色倒影中自己的雙眼。
早在安南第二句話的時候,她就已經睜開了眼睛。
“我做好準備了。”
她低聲說道。
於是她充滿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