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會變的。你怎麼知道以後她不會呢?”
楚文茵也沒說明白,輕飄飄一揮手,薑小樓留下來的那封信箋被她打了出去,正中金縷衣心口,金縷衣被擊到牆上,吐了一口血出來。
但與此同時,他卻也緊緊抓住薑小樓的信箋,同時鬆了一口氣。
楚文茵不是好脾氣的人,但隻是重傷的懲罰,也代表她事實上手下留情了,金縷衣已經知足。
楚文茵則冷冷留下一句話:“這個城主,你來做。”
“謝魔尊大人。”
金縷衣痛苦地喘息著,仍然保持站得筆直的樣子。
楚文茵離開後,他才又展開了薑小樓的信箋。
這裡麵是一個金縷衣不曾認識的薑小樓,拋開那些諂媚又虛假的托詞,剩下的才是薑小樓真正看中的東西。
學宮的未來她托付於金縷衣,並不贅述,寫得最多的卻是關於那個除了薑小樓以外沒有人知道的研究小組。
靈氣混合,多靈根功法研究……
這些薑小樓都從來沒有說過,而金縷衣的眼神停在此處,不自覺浮現出了一絲笑意來。
他會好好守著幽魂城,也會繼續支持薑小樓看中的研究,然後靜候她歸來。
……
明月皎皎,月輪如玉盤高懸,且不是紅色的。
薑小樓情不自禁發出一聲感慨,“本……我再也不要去魔域那個鬼地方了!”
苗淼沒有附和她。
薑小樓的魔域之旅跌宕起伏,苗淼卻是一帆風順,可謂人生贏家,二人對於魔域的觀感並不相同,心中所想自然也不同。
以苗淼既來之則安之的性子,說不定過上幾年,他就能在靈機閣裡麵出人頭地,然後徹底忘記了自己是一個劍宗弟子的事實……
不過薑小樓要回劍宗,苗淼也跟上了,沒有賴在魔域的意思。丹玉峰和靈機閣,於他而言差彆不大——但丹玉峰主可能並不這麼覺得。
為了不讓苗淼察覺到異樣,天外樓假借通道之名,所以隻好把出口開在魔域真正的通道邊緣,而沒有直接開到劍宗家門口。薑小樓也沒敢讓天外樓這麼發揮,天外樓再出什麼岔子把他們雙雙送到道門可怎麼辦。
總之,他們現在在中州的邊緣,還要駕著劍舟再走上數十日,才能到劍宗。
這十日的時光算不上什麼,再見到凡間的煙火,薑小樓還是有一種莫名的感動。
她生於此長於此,對於凡塵的感情是魔域不可比擬的。
但感動之餘,薑小樓卻感覺到了不對。
人間的炊煙……有這麼多嗎?
“師兄,下麵好像有什麼不對的,我們去瞧瞧。”
二人離開劍舟,來到了煙氣的源頭。
薑小樓終於明白為什麼不對了。
兩個凡人虔誠地跪在小巧的神像前麵,而煙正來自神像前麵的供奉。
“你們在跪什麼?”
“香蓮大仙,法力無邊。”其中一人扭頭對著薑小樓道。
薑小樓心頭一顫。
“你們這是淫祀,朝廷就不管嗎?”
聞言那人也有些憤怒,但是薑小樓衣著精致氣勢非凡,一看就不是常人,所以他才沒有發怒,而是道,“祭祀香蓮大仙,正是朝廷的旨意。國師也祭祀的!”
薑小樓眉頭微蹙,深深看了那神像一眼,默然沒有再出言。
苗淼卻也皺眉,然後一拂袖,神像在他的動作下自然被打碎了。
這尊神像本來就不是多麼有靈性的,也不會像那些詭異的石像一樣,所以輕鬆被苗淼毀掉。
那兩個凡人先是一愣,也顧不上什麼了怒道,“你們怎能如此!”
眼看著他們就要上來動手,薑小樓輕輕擺手,那二人就動彈不得了,眼中滿是驚恐。
“求神拜佛,終究都是無用功。”
說罷,薑小樓和苗淼消失在原地,回到了劍舟之中。
等他們離去後,那二人也愣住了,忽然其中一人道,“方才那是不是才是真神顯靈,因為我等拜假神才生氣了?”
“若是真神……”
他們對視一眼,看到了各自眼中的激動之情。
……
劍舟之中,再也不複方才的寧靜。
薑小樓問道:“師兄為何要那麼做?”
苗淼卻疑惑道:“師妹為何不那麼做?那尊小像不該存在。”
“但是你看這些煙……”薑小樓道,“隻靠這樣毀去是毀不完的。”
苗淼道:“既然見到了一尊,就毀去一尊。”
“……你說的是。”
薑小樓輕輕歎了口氣,原本輕快的心情也沉重了起來。
劍舟前行,越過中州,哪怕隔著雲層,薑小樓也能發覺那些若有若無的煙氣,上一次她經過此地前往天外樓的時候還並沒有這些東西,沒想到此行歸來,景國的一小半地方都被煙氣覆蓋了。
不過再往前行,劍宗附近還是風平浪靜,有劍宗鎮在此地,總算比彆處要好上一些。
劍舟停在外麵,立刻就有一名金丹修士出現。
“來者止步!”
薑小樓收了劍舟,和苗淼一起出現,許久沒有用真麵目見人,說實在的還有一些不太習慣。
但不習慣的也不隻是薑小樓。
“鬼啊!”
那名金丹修士慘叫一聲,差點從劍上栽了下去。
“……”
薑小樓看了半天,才認出來他是誰。
“杜如雪?”
一個並不重要的路人是也,沒想到他也金丹了。
“薑……薑小樓……”杜如雪結巴了一聲,看見另外一個人的時候更是大驚,“苗淼……你們不是死在天外樓了嗎?”
“誰說的?”薑小樓眨了眨眼睛道,“傳這種謠言也太缺德了。”
“紫霄真人。”
薑小樓迅速改口:“……紫霄師叔一定是被人蒙蔽了。”
“……”
和她交談幾句,確信了這個薑小樓是真實存在的活人,而苗淼也顯然活蹦亂跳以後,杜如雪總算緩了回來。
“你們還活著,那真是太好了。跟我來吧。”
苗淼神遊中,薑小樓問一邊往山門內走,一邊問道,“我和苗師兄流落在外麵的時候,宗門裡可有什麼大事發生嗎?”
“能有什麼大事?”杜如雪不以為意道,“宗門也就是開了幾次承劍儀式和一次收徒大典罷了,可惜你們都錯過了。不過你們回來得正好。”
“哦?”
“據說,劍閣快要開了,好多在外麵的師兄師姐們都在趕回來。”杜如雪狀似不經意說了一句。
這還真是巧了。隻是劍閣內隻藏了劍意……
薑小樓還有些心動,苗淼異常的木然,這對他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杜如雪又問道,“對了,我忘了問,你們這些年,究竟是在哪裡過的?”
“說來話長。”薑小樓長歎一口氣,“我和師兄能回來啊,全靠我們會煉丹。”
“……啊?”
杜如雪其實心中是隱隱激動的。
薑小樓和苗淼就像是兩個勵誌話本裡麵曆經艱難的主人公,而他作為劍宗的第一個聽眾,當然是想聽薑小樓怎麼憑著一人一錘帶著拖油瓶丹師突出重圍的——而不是兩個丹師怎麼賺錢的啊!
他一點也不想知道苗淼為什麼會受到靈機閣少主的賞識!
“……不過那個孟少主真的很好看嗎?”
“真的,”薑小樓重重點頭,“孟少主美豔絕倫。”
可惜看中了苗淼!
杜如雪瞄了苗淼一眼,發現這個昔年同窗和當年比起來也沒什麼變化,尤其是在目中無人這方麵。
但他也不好意思直接問苗淼,隻能在心中無限遐想。
薑小樓差不多講完了苗淼視角的魔域求生之旅,她和杜如雪也差不多可以分彆了。
而在這個時候,杜如雪才像是剛想起來一樣,又補充道,“雖然各峰都變化不大,但是你們鑄劍峰可能是變化最大的那個了。”
薑小樓心中有些疑惑,杜如雪卻趕著回峰了,敘舊之後他得去彙報他巡山的見聞。
而苗淼也和薑小樓分彆回了丹玉峰,薑小樓才往鑄劍鋒的方向走過去。
她愣在了鑄劍峰外麵,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
薑小樓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到鑄劍峰的時候,此地人煙稀少,幾乎沒有活人,五個師兄各忙各的,被鑄劍峰主召喚了才出來。
而現在,鑄劍峰看起來像是彆的劍宗主峰一樣,人丁興旺,弟子眾多,有人在對劍,有人在試手,有人在禦劍飛行,和她記憶裡麵那個完全不一樣。
薑小樓停住了,然後翻找出來傳訊符,挨個通知師兄。
司徒克不在,陸一刀閉關中,隻有閆無情那邊很快接通。
“……小樓?”
“師兄。”
閆無情很快意識到了什麼。
“你還活著?”
“嗯,師兄。”薑小樓道,“我回來了。”
跋山涉水之後終於歸來,這句話本該是欣喜的,但是不知為何,在發生了巨大變化的鑄劍峰外麵,接連聯絡不上兩個人之後,她那喜悅的情緒全數都消失殆儘,隻是隔著傳信符,想來閆無情也聽不明白。
“你在鑄劍峰?”閆無情道,“你等著,我馬上過來。”
“好。”
薑小樓應下,然後往鑄劍鋒內去了。
她的洞府……應當還在吧……
鑄劍峰的陣法依然識得她,但是對於現在在鑄劍峰的人來說,薑小樓是一個完全的生麵孔。
“你是誰?”一個年輕的弟子攔住了薑小樓。
薑小樓反問道,“你師父是誰?”
“鑄劍峰,顧蕊。”
一個薑小樓沒有聽說過的名字。
頓了一頓,她又問道,“你師祖是誰?”
“……”
那年輕弟子看來是一個懂禮貌的,還是回答了薑小樓的話,“鏡明真人。”
薑小樓瞳孔一縮,但很快恢複了正常,而後道,“那你應該叫我師姐。”
“除了五位師兄以外我是鑄劍峰此代大弟子。”那年輕弟子狐疑道,“你不可能是我……”
他這才想到了什麼,麵色驟變。
“你該不會是……”
無視了那個年輕弟子見鬼了一樣的表情,薑小樓回到了自己的洞府。
陣法無恙,洞府和她離開時候沒有什麼差彆,但是心境確實截然不同了。
閆無情的聲音從洞府外麵傳來,薑小樓才打開了洞府的大門。
一彆數年,閆無情改變不大,但是薑小樓總覺得他看起來比自己離開之前要更加疲憊一些。
“大師兄呢?三師兄呢?師父呢?”
接連三個問句,從閆無情的表情來看,薑小樓的心沉了一沉。
“說來話長。”
顯然,閆無情的說來話長和薑小樓的說來話長並不是一個意思。
薑小樓等著他解釋,但二人還未進入洞府之中,就聽見遠遠地一個女聲傳來。
“等等!”
女修一身弟子服飾,但衣料明顯不便宜——不過比不上孟湉的,隻是一般貴重罷了。
容貌她也比不上孟湉,但是看起來英姿颯爽,禦劍前來的時候銳氣逼人。
這個女修攜著一身勢不可擋的銳氣來到薑小樓的洞府前麵,一點收斂的意思都沒有。
閆無情下意識要擋在薑小樓麵前,卻被薑小樓搶先一步擋在他身前。
在這一瞬間,他才感覺到,他的小師妹身上的氣勢還要壓過女修一籌,而且,那並非劍修的銳氣,而是久居高位帶來的壓迫感。
流落在外的這些年,她究竟經曆了什麼?
閆無情有些心疼也有些心痛,選擇了站在薑小樓身邊以壯聲勢。
但其實薑小樓根本就不需要——她在楚文茵麵前也算是苟且偷生了那麼久,和楚文茵比起來,這個女修實在算不上什麼,差太遠了。
薑小樓不曾因為女修的氣勢而後退,女修的下馬威也就沒能成功。但她從劍上躍下,依然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看向了薑小樓。
在女修開口之前,薑小樓搶先一步,麵無表情地問道,“你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