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
修士們痛苦的吼聲沒能攔得住天魔,此時也無人能夠反擊。那六隻手掌將要把修士們舉起來的時候,薑小樓握緊大錘,掙紮著試圖再來一擊。
天魔的音浪威壓之下她傷勢不重,尚有餘力,但是薑小樓心中也清楚另外一件事情——即使她此時傾儘全力,也無法抵抗天魔,隻能拖延一瞬罷了!
但是,薑小樓依然不願放棄,於是,倒地的眾人就再一次看見薑小樓的身影出現,然後執錘砸向天魔!
“快逃吧——”
鷹刀峽的長老如何不知薑小樓隻是未必有用的拖延之策呢,在他看來,在場的眾人裡麵或許隻有現在還留有餘力的薑小樓有生還的可能性,倒不如快逃,何必在此做無用功。
但是,就在薑小樓一擊之後,天魔頓住了一瞬,然後永遠地頓住了!
不隻是它,所有的修士們也都愣在原地。
有一劍自南而來,如光承影,直斬天魔首級!
這一劍的威勢在場所有人都能夠感知到,尤其是離天魔最近的薑小樓。哪怕這劍的目標並不是她,隻是在殺意的邊緣浸染,她卻也從熟悉的劍意之上能夠回顧起幾分魂魄被斬的痛楚。
而劍宗修士們一個比一個激動了起來,想必他們也明白這是誰的劍!
這是宗門派來的援軍,也是自九州的另一端而來的劍尊重華的劍意!
“是劍尊大人來救我們了!”
“隻是大人的劍!”
難怪他們需要等待一些時間,因為在消息傳回劍宗之後,此劍就橫穿了半個大陸,穿過仙魔戰場來到這裡,一路之上,劍勢未有任何的損耗!
方才在劍宗修士們手下異常堅韌的天魔麵對劍尊的劍的時候卻沒有任何的反擊之力,大好頭顱滑落,手掌也隨之被迫鬆開,差一點被送入天魔口中的六個修士劫後餘生,狼狽地落到了地上。
而那通天徹地的高大身影,也轟然倒下,天魔被召喚來的時候轟轟烈烈,死去的時候卻隻是如山勢崩塌一般,並沒有什麼特彆的。
天魔的屍體落到地上的瞬間消失不見,與此同時,鷹刀峽上空飄落起了小雨。
薑小樓怔住了片刻,忽然又出了氣勢凶猛的一錘。
在眾多修士們愕然的眼神裡麵,殺了天魔之後依然未離去,氣勢也未減的承影劍和大錘對撞,承影反而退了一步,然後又化作一道流光向南而去。
又或者說,與承影相對的並不隻是大錘。
……
薑小樓一擊之後就收錘,滿臉憨厚道,“突然手滑了。”
楊白霜大笑,“爽!太爽了!”
花熠然不語,小雨落在他的身上,都像是要結成小雪的樣子。
方才,就是這三人一錘一刀一劍,不約而同對著劍尊的承影劍出手,合力把剛斬了天魔的承影劍逼走!
其餘的修士們看得目瞪口呆,但沒有任何非議的意思。
方才畢竟也並肩作戰過,而且這是三個敢對劍尊的劍出手的瘋子,他們還有什麼好說的!這三人也不是對劍尊不敬,純粹就是見獵心喜罷了,若是劍尊在此地,說不定還會欣賞他們。
事實上,所有修士此時都累到癱軟,天魔死後的這場小雨有一些平複傷勢和心境的功能,似乎是天道的一種嘉獎,可是,這怎麼夠呢?
眼看著同伴和對手以那種方式慘死,這些修士無論如何也都不可能忘懷今日之事了。
但瘋子還是瘋子。
楊白霜大笑著看向薑小樓和花熠然,道,“我看你二人順眼,不如你我三人今日就在此地結拜為姐弟如何?”
她這是默認自己是長姐了。
“……”
花熠然本來還對楊白霜的刀意感興趣,聞言不語,周身劍氣依然凜冽到拒人於千裡之外。
薑小樓扯了扯嘴角,“楊護法還不走?”
她一個魔修留在劍宗的包圍圈裡麵,真以為劍宗修士們眼瞎啊?不過是看在楊白霜也對付了天魔的份上沒有出手罷了。
楊白霜麵色一變,好像才意識到自己正在試圖和劍宗之人稱兄道弟,隨即也不多言,一人一刀化作一道流光逃之夭夭。
“彆了,三弟!”
“……”
誰是你三弟啊?!
“她跑什麼?”
一個不認識楊白霜,也不明所以道門的修士訝然,向薑小樓問道。
薑小樓滿臉誠懇道:“家裡著火了吧。”
楊白霜一走,在場的就還是鷹刀峽原本的修士們,眾人打掃了戰場,又為在此戰之中殞命的修士立了碑,包括那些邪修也得了一座小小的衣冠塚。
“聰明反被聰明誤,若有來生,做個凡人吧。”
衣冠塚堆起來,長老歎了口氣,也沒有給邪修們行禮的意思——這些邪修也不配。
薑小樓也長歎一口氣。
“總算解決了。”
天外樓忽然道:“還有一個人跑了。”
“嗯?”
天外樓提到了疑似邪修頭目的銀麵白袍人。說起來器靈才是一直在一旁觀察全場的,自然也會發現一些當時被天魔吸引過去的修士們沒有發現的事情。
隻是天外樓也沒來得及攔住他。
“你是說,這個人在邪修中間地位不低,而且召喚天魔應該是他打的頭?”
薑小樓輕輕皺眉。
在這個時候再問天外樓為何沒有攔住此人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隻是放著一個能夠召喚天魔的修士跑了出去,讓她也覺得非常不安,更不安的是這個修士的外表。
銀麵白袍,沒有任何的標記,也不露臉,隻有身形,但身形又不是不能造假,薑小樓隻能把這些標誌全部都記下來,然後交給劍宗的長老再上報宗門通緝。
可是,她自己心裡也清楚,這樣通緝是沒有什麼用處的。隻不過那個人既然跑了,應該也知道了召喚天魔是不可取的,日後或許不會再做這樣的事情了。
但是,從那人的表現來看,他是絕不可能善罷甘休的,初次召喚失敗,或許還會有下招,而且他的同夥們還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呢。
薑小樓輕輕蹙眉,隻能更加提防。
而等到她去找長老的時候,才知道了另外一件事情……
……
“家裡著火的,原來是我們啊。”
薑小樓幽幽歎道。
她剛借著楊白霜背地裡麵咒了玄月宮一句,沒想到馬上現世報就來了。
長老之前一直沒能聯係上宗門駐地,就是因為他們在鷹刀峽對戰天魔的時候,宗門駐地同時也在內亂中。
不隻是劍宗,還有道門和佛門的亂子,而且這些修士們甚至是換了門派在禍害,劍宗的去挑道門,道門的挑佛門,佛門來找劍宗的事情……
“不過,現在已經全部都解決掉了,包括這些叛徒和叛徒背後的人。”長老輕描淡寫道,沒有提及仙魔戰場的駐地處是怎樣血流成河的。
但仙魔戰場上麵的亂子其實也隻局限在仙魔戰場,而且這些修士們都已經被內部解決掉了,仙魔戰場的高層反應也很快,消息就是傳回宗門,也不會有大波瀾。
隻是事後看來雖然容易,放在當日,卻也不是那麼簡單的。
假如鷹刀峽沒能攔住天魔,那麼天魔到達駐地的時候因為駐地的內亂也不會有人阻攔,天魔就可能會從仙魔戰場的邊緣長驅直入大陸本土,會發生什麼都是難以想象的。
也就是召喚天魔來到此地的邪修沒有預料到這個天魔不爭氣,而鷹刀峽的修士們太爭氣了,才一直拖到了劍尊的援助到達而已。
想明白了前因後果,薑小樓心中對於那個銀麵白袍人的忌憚就更深了,若全是此人的謀劃,那麼他心思縝密且惡毒,如果讓他成功了後果不堪設想。
但是長老倒是沒有她這麼警惕,而是順勢提到了另外的情報。
“聽說這個亂子的來源是道門……道門現在可是焦頭爛額。”
“哦?”
從見了楚書卉之後薑小樓就知道道門現在並不太平,不然憑借楚書卉的身份哪裡可能會在自己人的陰謀之下遇險,但是道門堂堂一個大宗門,再亂也不至於亂到哪裡去吧?
“三日之內,道主連殺五位長老,道子手刃嫡親叔父。”長老淡淡道,“此役之後,道門看似實力大減,實則拔出病灶,日後有連青雲在,隻會青雲日上。”
薑小樓不感興趣,隻是胡亂地點了點頭。
長老又道,“宗門其實都是如此,有一些癰瘡難以避免,但不論如何,我等也都是劍宗培育出來的門人,能有今日,全仰仗著劍宗,你說是不是?”
薑小樓微怔,片刻後道,“您說的不錯。”
她明白長老大概是知道她的身份和一些經曆——而且還有意借著道門的事情提點一番,想讓薑小樓化解對於劍宗的怨言。
但事實上薑小樓對宗門無怨,隻是……
她默默地應下了長老的話,沒有為任何人解釋的意思。
長老也不是那等死纏爛打之人,隻是對薑小樓有些好感,所以才勸了一勸,但正是他這樣的勸告才毫無意義。
正如連青雲殺了親叔父這件事情,旁人隻會覺得他不顧親緣,大逆不道,卻沒有人想到是否要問一問,連青雲為何殺了他的嫡親叔父,他的叔父究竟做了什麼連青雲不惜將自己名聲墜地也要殺了他的事情?
連家注重聲譽,此事注定會是不外傳的秘聞,當然如果薑小樓詢問司徒家一番,司徒家一定能夠告訴她內情——但她又不是一個八卦的修士,也不關心道子的家事,何必多此一舉欠下司徒家的人情呢。
司徒家給的劍胎薑小樓現在還不知道如何處置,有心問問楚文茵,又覺得或許還未等到司徒家來向她要人情的時候她就先一步被楚文茵給清理門戶了……
……
和長老的談話之後,薑小樓又去尋了花熠然道彆。
她另有事情要做,雖然和這個師兄一起出任務的感覺不錯,但也不能一直如此,鷹刀峽事了,還是就此分開最好。
花熠然頷首表示自己知道了,同時又道,“保重,彆死在外麵。”
雖然這話難免有點不中聽,但能從一向惜字如金的花熠然口中得到七個字,薑小樓覺得這也真的挺不容易的……
她行了一禮道,“多謝師兄的照顧,師兄也要保重。”
花熠然是她很喜歡的修士類型,就像雁山一樣,沒有那麼多彎彎繞繞的,也就是這樣的人才能在劍道之上越走越遠吧。薑小樓自認不如,但很佩服。
隻是,她當然是沒有辦法做一個這樣的人的。
走出鷹刀峽,薑小樓又改換成一個普通散修的樣子前行,一路看起來彎彎繞繞,但其實精準地朝著某一個目的地前行。
而在她一路上麵遇見的修士之中,也有許多朝著和她相同的方向前去。
那裡正是離此地最近的一處天外樓碎片,雖然沒有靈材,但也非常需要回收。
薑小樓到了地方,迅速地消失在其中,落入了真正的天外樓裡麵。
在魔域和修真界她都是不敢這麼做的,但是此地是仙魔戰場,而且又在天外樓的掌控之下不會被人察覺,薑小樓才大膽地進入了天外樓。
這是七十層的位置,原本的關卡已經被暫停,薑小樓負著手盤旋一圈,另一樣東西出現在了七十層中央。
若還有彆的修士在這裡一定會被嚇一跳,因為這正是和他們纏鬥了許久的那尊天魔的屍體!
所有人都認為天魔是自然消散在天地之間了,沒有人會懷疑它其實是被他們腳下的土地給私吞了。天外樓在薑小樓的囑咐之下悶聲發大財,吞掉了天魔的屍首。
“這東西的確可以做悟道石的原料。”
天外樓一副欣慰的語氣,表示薑小樓終於學會從外麵往家裡扒拉東西了。
但薑小樓的目的才不是這個。
“你沒有發覺它有什麼地方不對嗎?”
“什麼?”
天外樓不解,然後發出一聲大叫。
“詐屍了!”
天魔的無頭屍身動了起來,像是要站起來但是卻沒能立住一樣,又發出了重重的一聲響砸在了地上。
薑小樓卻很淡然,隻是看起來有一絲疲憊。
“它‘死’了之後,就可以用禦靈之道來控製了,很神奇不是嗎?”
但是薑小樓的禦靈之道並不足以能夠完全控製這個天魔行動,才會出現這種看起來像詐屍一樣的場景。
“你這麼說的話……”天外樓道,“確實。”
但器靈也好薑小樓也好都沒有想明白這個問題,而且天魔也沒辦法活過來給他們研究,天魔真的活過來了那才是大問題,整個天外樓都招架不住。
“那個銀麵白袍的邪修一定要抓住。”薑小樓道,氣勢洶洶。
如果召喚天魔的方式可以修改一番,把祭品換成彆的東西的話,她開始對天魔感興趣了……
隻要實力能夠被薑小樓壓製,這都是完美的勞動力啊!而且天魔能夠被禦靈之道控製的話,那麼她下一步的打算也許能更加順利一些……
天外樓對薑小樓的想法深表讚同,片刻後才意識到另外一個問題。
她想著讓修士們給她打白工也就算了,天魔也不放過嗎?!
黑心宗主,恐怖如斯啊!
器靈在感歎的時候,完全忘記了自己事實上才是被利用得最為徹底的那個……
薑小樓在借天魔練習著禦靈之道,已經漸漸有些成熟,下一次若遇到大敵,就能把天魔扔出去做一個擋箭牌了。
但她也沒能清淨多久,就聽見天外樓鬼鬼祟祟道。
“這塊碎片上麵可能會有你感興趣的東西,要不要去看一眼?”
“嗯?”
“這一塊碎片的規則是旁門技巧上如有突破則有獎勵,聽起來,似乎在開一個丹道大會的樣子。”
薑小樓眼睛一亮,意識到她在路上遇見的那些修士們應該也是為了這個目的而來。
“身為東道主,我當然不能不去了!”
順便收一點場地費什麼的,都是順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