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第 128 章(1 / 2)

天外樓的地牢非常之寬敞,而且相互之間根本無法傳遞任何的聲音。薑小樓並不急著去見荊長青,至少要先把銀麵白袍人給掏空。

銀麵白袍人有酒壯膽,又已經認命,此時倒也還算坦白。

“我不知道那個人的真實身份是什麼,也不知道他的年紀修為。隻知道他在中州給人算命,散修都叫他命師。”

又是中州。

薑小樓輕輕皺眉,但沒有打斷銀麵白袍人的話。

“修者不信命,所以命師的生意很差,當時我在的地方,沒有散修會去光顧他。但也有人給他送錢,那些都是什麼人,您一定想象不到……”

銀麵白袍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來,“根骨儘廢的散修,有緣望到修道之門但資質差勁終生進階無望的道士,被大門派逐出宗門的弟子,他們不甘心於命運,所以想要去求命師逆天改命。”

“我亦不知命師能夠逆天改命的名聲是從什麼地方傳出來的,我那個時候也不信,但是相信的人並不少,而且命師的生意也越來越好,處處流傳著他的傳聞。”

薑小樓問道:“有很多人相信他?”

“不是所有人都像您一樣的。”銀麵白袍人道,“有時候與其說是相信命師的本事,倒不如說是相信自己可以逆天改命,與命師並無什麼乾係。”

這番話薑小樓雖然不讚同,但可以理解,求神拜佛,原也不過所為如此。

銀麵白袍人話語之中帶著一絲慘淡的意味出來,“我原本也並不信,直到有一日,我不得不選擇去相信他。”

他沒有等來薑小樓的疑問,隻能自己接著往下說。

“我本是中州散修,修為隻是勉強,但也沒有什麼進階的野望。然而在秘境之中因為意外修為被廢,和凡人沒有什麼差彆。”

這樣的境遇,他能有的最好的下場就是回歸凡人身份,然後平淡地過完一生。

“可是我並不甘心,我本以為我能看得開的……”銀麵白袍人聲音懊惱,帶著痛意在其中。

薑小樓漠然看著,這裡麵幾分真幾分假她還是能看明白的。

銀麵白袍人道:“所以我也去求了命師。做邪修,創立求道會,就是他給我指的路,而召喚魔神,是我應該付出的報酬。”

這一番話的邏輯聽起來是沒有什麼問題的,而且前後也都對得上。

薑小樓冷冷問道,“你是會乖乖付出報酬的人嗎?”

她不信。

銀麵白袍人頓了一頓,才又道,“我不是。”

這一點他自己明白,薑小樓明白,命師當然也明白。

薑小樓問道:“你的功法有問題,還是你的神魂有問題?又或者是什麼肉身禁製?”

能控製人的不外乎隻有幾種方法罷了,薑小樓雖然知之不詳,但是她出身劍宗,又見識廣博,懂的不會比銀麵白袍人少。

而能夠威脅銀麵白袍人的當然是他本身的安危,若說是什麼親人之流,薑小樓才不會相信。

銀麵白袍人道:“有問題的是我的命數。”

“……?”

“在我試圖賴賬的時候,我發現我的命運開始轉變了。”銀麵白袍人道,“我開始變得諸事不順,路邊的一枚石子都可能要了我的命,就算我閉門不出,也可能被在我居處附近的修士們爭鬥給牽連進去。我探查過,但都沒有任何結果。並非是故意,而像是天定一般。”

“所以我屈服了,按照命師的吩咐開始在仙魔戰場繼續布局。”

這番話薑小樓是一個字都不願意相信的。

銀麵白袍人似乎也能夠猜出她的心思來,繼續淒慘地道,“不論您相信與否,這都是事實。”

“但你背後那個命師,可也沒能讓你一路順風順水。”薑小樓冷冷道。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夠操縱命運,那他何必裝一個神神叨叨的命師,直接給自己最好的命運就行了。

“因為他做不到。”銀麵白袍人坦然道,“但是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就是他能夠做到的事情。”

“那看來你招惹的是一個瘟神。”薑小樓道,忽然覺得這也是有可能的。

“你是在哪裡遇見這個命師的?”

“景國南方。”銀麵白袍人道,“但或許不是我遇見他,而是他遇見我。”

顯然他自己也不是沒有背後揣測過命師的心思,想過要如何掙脫,但是因為做不到這樁事情,所以最終作罷,可懷疑還一直埋在銀麵白袍人的心底,薑小樓一問他就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求道會呢?”

“宗旨和理念都是命師給我的,能夠召集到那麼多人參與,我也始料未及。”銀麵白袍人道,“名單我會寫給您。”

薑小樓點了點頭,看不出來是否滿意。

“至於除魔會,”銀麵白袍人道,“我隻是偶然探聽來的,並不知道內情。而且命師似乎另有一條路徑在大門派之中,和我等散修分開。”

薑小樓沉思片刻,問道,“你覺得他的目的是什麼?”

倘若問出這個問題的不是天外樓主,銀麵白袍人是不會回答她的。他垂眸思索了許久,然後道,“我從沒見過他的真實麵貌,所以也隻是猜測,以他的所作所為,我覺得他深恨所有的修道者。”

求道會也好,除魔會也好,都是在挑起修道者之間的鬥爭,能爭個你死我活那就更好了,正和命師之意。

薑小樓皺眉道:“看來你是明白的。”

“是,我什麼都明白。”銀麵白袍人道,“可那又怎麼樣呢?”

就算銀麵白袍人深恨修士,可彆的修士的死活和他有什麼關係,他隻想握住自己的權利罷了。

在薑小樓麵前他也沒有什麼好掩飾的,天外樓主的眼神太透徹,銀麵白袍人已經破罐破摔,把自己的本質完全暴露出來。

他提醒道:“您答應過我的。”

薑小樓點點頭,不打算食言。

“召喚天魔的方法,求道會的人員名單,還有你能想起來的所有的事情都寫下來。”薑小樓道,“你就還能活著。”

銀麵白袍人欣喜萬分,儘管他也明知道薑小樓口中的活著未必是再作為修士活著,可能撿回來一條命他就已經甚是欣喜了。

薑小樓離開銀麵白袍人的囚室,並沒有急著去見荊長青。

器靈有些疑惑地問道,“你真的要讓他活下去?”

“活著很好啊。”薑小樓道,“等他交代完,就把人給鐘阿桃,告訴鐘阿桃不要弄死了。”

銀麵白袍人的境遇雖然有些悲慘,但是他犯下的罪行也是毋庸置疑的,光是召喚天魔,就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了。

所以,讓他接著活下去,他也必須要給修真界做一點貢獻,為修真界的偉大未來獻身就是一個不錯的活法。

想到鐘阿桃,器靈默默地保持了沉默。落到鐘阿桃的手裡麵,銀麵白袍人的下場可想而知,有時候活著都未必是一件好事情。

但是以銀麵白袍人的罪行,當然也值得這樣的下場,不然那些被他拿來獻祭的人隻怕是要死不瞑目。

而薑小樓此舉,當然還有另外一層用意。銀麵白袍人所言不見得就全是實話,但沒關係,在她手中銀麵白袍人不會直言,可在鐘阿桃的手中就未必了,若是還有隱瞞,薑小樓就是再食言一次也無妨。

……

銀麵白袍人的事情處理完,薑小樓走到了另外一側,關押著荊長青的地方。

荊長青並不是銀麵白袍人這樣的天外樓重點關注對象,而且天外樓可能根本就不認識他,隻是把他當成了一個尋常的劍宗弟子。

而他被抓的理由也和銀麵白袍人不一樣了。

除魔會在仙魔戰場上麵要搞事情,天外樓索性一並給抓了,旁人薑小樓不認識,但荊長青她認臉。

所以對於這個曾經的師兄,她倒是也有一些犯難了,薑小樓思來想去,沒做什麼偽裝就去見了荊長青,隻不過沒有對於銀麵白袍人那樣的粗暴罷了。

“許久不見了,荊師兄。”

荊長青皺眉道:“薑小樓?!”

以他的態度來看,顯然他也已經不把薑小樓當成曾經的師妹了。對於薑小樓而言,這正好,橫豎他們之間情分是沒有的,反而還有一些小摩擦。

荊長青嘲諷道:“天外樓主竟然也有閒心來會一會舊日同門嗎?”

薑小樓漠然道:“哪有同門,隻是一個階下囚罷了。”

荊長青的麵色瞬間變化,但薑小樓居高臨下看著他,讓他不論如何也說不出任何屈服的話來。

“果然是天外樓主……幽魂少主。”

說到後麵的那個稱呼的時候,荊長青的語氣裡麵恨意很濃,而惡意還要更加深刻。

薑小樓朝他微微一笑,索性就拿出了幽魂少主的作態來。

“魔域和修真界議和了,這件事情荊兄知道嗎?”

荊長青是絕對不可能知道的。原因很簡單,在議和之前,荊長青就已經被天外樓給抓了。

“這絕無可能!”荊長青愕然道,語氣極其堅定,“你不過是在誆騙我!”

薑小樓十分淡然,“我騙你做什麼呢?你配嗎?”

荊長青的愕然之中夾雜了幾分恍惚進來,儘管他仍然對薑小樓態度極差,而且敵意濃重,但他心中並非不明白薑小樓和他的地位已經是天差地彆,犯不著刻意編造一個荊長青絕不會相信的謊言出來。

荊長青驚怒道:“你們……你們都是罪人!”

“你難道還覺得你功在千古不成?”薑小樓冷冷道。

“魔修都該死!”荊長青道,眼神之中是薑小樓從不曾見過的謎一樣的堅定之色,“魔修都是九州的罪人!”

他冷冷淡淡瞧了薑小樓一眼,“你們會有你們的報應的!”

但在這樣的宣言之後,他就好像找到了自己堅毅的信念,閉口不言,什麼也不肯說了。

薑小樓默默地望天一眼。

麵對這樣的荊長青,倒不是她於心不忍什麼的,而是荊長青整個的精神狀態都非常不對,問也問不出來什麼的樣子。

相比態度良好,積極配合的銀麵白袍人,荊長青就像是一塊雞肋一樣,薑小樓可不是要浪費時間來聽他繼續宣揚什麼仙魔之彆和魔修的罪過的。

這種意誌極其堅定的人,要讓他有什麼意誌上麵的破綻也很難,薑小樓知道自己是沒辦法指望從荊長青這裡再套一個名單出來了,說不定荊長青還覺得自己是臨危不懼至死不渝呢……

薑小樓沉思良久,然後默默和天外樓商量,“把他扔給苗師兄怎麼樣?”

器靈不置可否道,“那就試一試吧。”

鐘阿桃的恐嚇能嚇住銀麵白袍人,但是對於荊長青這樣的隻會起反作用,苗淼說不定還是有用的,而且,薑小樓不打算要了荊長青的性命。

“先留著……”她淡淡道,“看看劍宗怎麼說。”

如果除魔會真的就像荊長青所說,那這樣的弟子在各大宗門裡麵都不少,議和的消息傳開,不知道還要再瘋幾個。

但除魔會畢竟是大勢力內部的組織,薑小樓能做的不過是提醒幾句罷了,如果能換點好處來那就更好。

她更在意的是求道會。

銀麵白袍人答應寫下求道會的名單,而他自陳是求道會之首,儘管他過得很淒慘躲躲藏藏,但求道會因為理念相聚,所以他還是求道會的首腦。

這份名單隻有銀麵白袍人知道,現在落入薑小樓手中,也隻有二人知道,如此以來,求道會是完全可以被薑小樓握在手中的。

儘管這群人心性有些問題,而且行事偏激,但求道會修士分布很廣,也勢必會很好用。要偽裝銀麵白袍人,那就是再容易不過了——誰讓他行事喜歡遮遮掩掩,私下裡麵也從不露真容。

隻要知道了一些不為外人所知的消息,那麼任何一個藏頭露麵的修士都可能是求道會的首腦。

這些事情在心裡過上一遍,薑小樓還沒有挑到合適的人選。她當然不會也不能自己去做,而這個人卻又必須出自她的手下,而且不能有任何的異心。

銀麵白袍人交上來的第一版薑小樓看也沒看,等他到了鐘阿桃那裡,沒過多少天,果然又來了另外一個版本。

這一次字紙上麵還帶著一些不明痕跡,薑小樓掃了一眼,頓時有些咂舌。

這家夥果然有隱瞞,而且隱瞞不小,他之前給的那個版本不但有缺漏,而且還有許多不屬實的地方。

她收了下來,囑咐鐘阿桃繼續。

鐘阿桃對於自己熱愛的事情向來充滿乾勁,甚至其實並不需要薑小樓多餘的叮囑,她就已經重新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而薑小樓也沒出幾日又收到了第三個版本。

器靈圍觀了全程,由衷感慨道,“你們人族真是麻煩……”

至少天外樓從來沒有想過銀麵白袍人的第一個版本會有那麼多的疏漏,也更加想不到第二個版本也就罷了,為什麼還會再來一個?

“事不過三。”薑小樓淡淡道。

對於銀麵白袍人她當然不可能放下心來,而對方也不可能對她坦誠,因此,這一切都是銀麵白袍人應得的。

……

薑小樓手握求道會名單,以及另外一份名單。

那是在她手下裡麵篩選出來的能夠代替銀麵白袍人掌控求道會的名單,上麵的人不少,雖然人人都知道這會是一個見不得光的活計,但也正是這樣的活計能給他們帶來一個接近薑小樓身邊心腹位置的機會。

薑小樓點了點其中的一個人,“他怎麼也在這上麵?”

雖然這些人她也不是那麼熟悉,但此人薑小樓印象非常清楚,因為這是一個單靈根的倒黴鬼。

在幽魂城外,這家夥可是一個照麵就被神像給放倒了。薑小樓倒是沒有留意,他竟然也跟著到了仙魔界來了。

金縷衣道,“方昊天自願植入多靈根。”

薑小樓也微訝,“他瘋了不成?”

一個單靈根要自願植入多靈根,這不就是在自毀根基嗎?!

金縷衣雖然對此也有微詞,但是他非常客觀地道,“方昊天相信您能夠給他更多回報。”

薑小樓愣了一瞬想明白金縷衣是想說什麼了。

方昊天自願植入多靈根潛伏到求道會中去,是因為他想要押寶在薑小樓身上。而從幽魂宮跑到仙魔界,當然也是如此。

他並不是最合適的那個,但是因為這個舉動,卻讓薑小樓不得不開始考慮起來方昊天了。此人的運氣雖然古怪,但也是一個能夠抓住運氣的人。

“讓他去見鐘阿桃。”薑小樓淡淡道,“如果見了鐘阿桃他還是願意的話,那麼就如他所願。”

求道會的首腦正需要一個這樣的人,若不然,尋常修士可能根本就做不到像銀麵白袍人那樣。

金縷衣頷首應是。

雖然他並不喜歡方昊天這樣的投機者,但是他也不否認方昊天正是薑小樓現在需要的這種人。不然,金縷衣不會把他放在名單上麵。

不過,終究還是有一些不同了。

他隱藏起了自己的幾分感慨,並不願意讓薑小樓看見。

她不論怎麼樣都是很好的,金縷衣一直這麼覺得。

薑小樓卻並不知曉這些,而是又道,“這幾日我不在仙魔界,仙魔界諸事如常便罷了。若是非常,非常時可行非常之事。”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