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第 136 章(1 / 2)

大景神朝,國都。

煙塵四起,景皇的慘叫聲音被淹沒在塵沙之中。

他建造的九重宮殿伴隨著他千秋萬代的願望一起徹底崩塌,景皇還未死,但已經沒有人會在乎景皇如何了。

一個無比妖豔美麗的女子從倒塌的宮牆邊緣飄然行過,裙擺曳地數丈之高,代表著她是一個修道者。

不過,顯然她的修為也並不高深,隻是能唬人罷了。

見到她,還在掙紮的景皇眼中忽然升起了希望。

“愛妃!愛妃……”

那女子行到了廢墟上麵,她的衣擺飄落下來,掛在倒塌的宮牆之上,沾染上了不少灰塵。但她並沒有在意這些細節,而是和景皇對視。

“陛下啊……”

景皇呼喊著,“快救我……救我出去……”

那女子靜靜看著他,像是要欣賞夠了景皇的狼狽姿態。

“十二郎死去的時候,是否也是這個樣子呢?他有什麼人可以祈求嗎?”

景皇的神色之中驟然多了幾分驚愕。

“陛下,你真像一頭豬啊。”

那女子眼中含淚,但又在微笑著。

她切下了景皇的頭顱。

這個過程過□□速,以至於景皇辯解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出口,隻是兀自睜著眼。

不過是一個兒子罷了……你還有一個兒子活著……

他來不及再思考下去了,混沌的腦海之中隻剩下一個想法,江愛卿呢?他為何不來救駕?

江惟其實早就準備好和這些他深恨的修士們交戰的準備,但不該是這個時候,也不該對上這個人。

初見言輕的時候他還有些自矜地想到和言輕這樣的修士來對戰勉強配得上他的身份,但片刻之後他就再也沒有這樣的想法了。

“到底是……道門正統……”

倘若我能有修行的資質而後拜入道門,一定離他也不差什麼。江惟憤憤地想著,咬牙切齒。

他引以為傲的修為在言輕麵前不堪一擊,言輕甚至像是不曾認真投入過對戰一般,隻是為了攔住他罷了。

忙著在大景國都之中搗亂的是司徒聞天和靈機閣主,連家主打了個下手,而這三位就更有意思了。

修真界首富司徒家,魔域首富靈機閣,連家主勉勉強強排在後麵幾位。這些有錢人彆的不會,最擅長的就是向外灑靈石。

不論是籠罩著整個景國國都的法陣還是陣法裡麵瘋狂的攻擊符籙和各種靈器,都散發著靈石的味道,與之相較,大景縱然有神祇降臨,也依然是一個貧窮的神朝。

但貧窮是相對的,司徒家在這場戰鬥之中灑出來的靈石數量如果傳出去足以讓許多化神修士心甘情願為他們賣命,隻不過在司徒聞天看來,人當然是沒有靈石可靠的。

而在灑了如此之多的靈石之後,她也必須要見到自己滿意的結果。

還滯留在大景國都之中的修士人人自危,凡人無恙,但他們就是最好的靶子。而偏偏,大景修士們的頭腦江惟卻被言輕給困住了。

國都之中,唯有一人十分悠然自若,甚至覺得這樣的煙塵戰火還真是久違了。

夏無商在廢墟之中閒庭信步,而江聞月小心翼翼跟在他的身後。

他狀似無意,好像在對國都的廢墟說話。

“一個大國的都城,隻有毀滅的樣子才最美。”夏無商的語調之中,帶著一絲癡狂之感,“我從小就在想要怎麼毀掉鏡影城——我知道我哥哥也是這麼想的。”

他很少談及這些事情,江聞月眼中帶著好奇,把所有這些話語都記在了心底,一字一句也不敢忘,如果要分析夏無商,這就是重要的資料。

但夏無商接下來這句話,讓她決心誰也不要告訴。

“但我哥哥不知道,我日日夜夜都在想要怎麼殺掉自己的父親。”他不曾看向江聞月,也不曾回眸。

“這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想要殺掉自己的父親並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古往今來有無數人抱著這樣的想法。

江聞月頓了一頓,依然保持著沉默。

……

江惟的額頭開始沁出冷汗來。

這樣下去會死的。

他無比清楚地知道這一點,也知道了言輕不是在逗弄他,言輕在計算,言輕的大部分精力都留在全局之中,而對付江惟隻是順手。

這麼多年,他好像還是一隻因為不甘心所以一直在蹦躂的小蟲子,但因為太渺小,所以隨時都可能被一隻手按下來奪去性命。

可就算是卑微又卑賤的蟲豸,也會想要活下去,而且為此不惜一切。

江惟似哭似笑,眼神之中滿是陰翳。

言輕還在計算,整座景國的國都都倒映在他的眼中,司徒聞天的靈石不是平白無故扔出去的,這背後都是言輕的算計在支撐著。

即使是他也會為此感到一些疲憊,而即使是完美無缺的道法,也可能被撕咬出一條痕跡來。

江惟撕裂寶光之時,沒有漏下言輕麵上的錯愕表情。

他來不及大笑,身影瞬息之間在景國國都消失,言輕並非追不上江惟,但他的大半精力都還在被整個戰局牽動著。

那就讓他跑吧——言輕不無可否地想著,還在繼續他的計算。

江惟遁逃著。

他就像一隻真正自由的蟲豸一般,在這座曾經被他一手掌握的城池之中奔跑,這感覺應當是自由的,就像他初次誕生在人世間一樣。

夏無商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這位舊朝的公子其實什麼也沒有做,但隻是他的出現就讓江惟心中一滯,所有離開身軀的想法再一次落回了實處。

夏無商沒有奚落他,也沒有流露出漠然的神色。

他隻是轉身,露出了他背後的女子。

“爹爹……”

江聞月的聲音在顫抖。

這聽起來像是緊張,像是擔憂,而不是激動。

她朝著江惟奔跑過去,直到裙擺上麵沾上江惟的血。

“我好害怕啊,爹爹……”

在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就不會再這樣講話了。

江惟其實並沒有見過江聞月小時候的樣子,隻知道這個孩子從來都不像是一個小孩。

她也會被嚇到嗎?

江惟艱難地扯起了唇角,任由江聞月撲了過來。

她是劍宗正統出身,修為已經到了金丹巔峰,和重傷的江惟相差不遠,江惟根本無法躲開江聞月的靠近。

就在這父女相擁的瞬間,江聞月的劍穿過了江惟的背心,而江惟手中也浮現出來一把尖利的小刀。

就在這刀將要就著相擁的姿勢穿過江聞月的要害的時候,江惟的手臂齊肩而斷!

握著刀的女子顯然是第一次這麼做,但是她的手很穩。

江惟睜大了眼睛,與此同時,江聞月的劍狠狠地轉了一圈。

“你就……不想問一問……”

“我隻想要你死。”江聞月道,拔出了她的鳳鳴劍。

此劍黯淡無光,但很鋒利,和江聞月從前在劍宗的作風並不相同。

她後退半步,看了那女子一眼。

“娘娘。”

那女子像是要去撫摸江聞月的麵頰,卻被江聞月輕巧地避過了。

“大師兄還在劍宗,劍宗會接納您的。”

“但是你……”

“我和您沒有關係。”

江聞月嘲諷地看了她一眼,讓這個方才還從容砍下了景皇的頭顱又砍下了江惟手臂的女子不由一顫。

江聞月已經消失在廢墟之中,而不知何時,天空中開始落雨。

在雨水裡麵,淚水也顯得不那麼顯眼了。

她知道自己永遠地失去了這個孩子——其實從很多年以前,她就再也不曾擁有過。

江惟還倒在雨中,沒有人再看他一眼。他的傷處流出殷紅的血,然後在雨水衝刷之下漸漸化為無色。

……

薑小樓也在一場雨之中。

她自來不怎麼介意天氣如何,所以也就忘記了,從前她也是會害怕落雨的。

景國的國都很少落雪,下雨天就隻最冷的天氣,落雨的時候屋子裡麵也會跟著下雨,倘若不生起柴火,涼意就會從骨子裡麵沁出來。

但柴火不是那麼容易得到的,火邊的位置也不好爭搶,每個落雨的天氣裡麵,活著都是很艱難又很痛苦的。

無家可歸的人們擠在山神廟裡麵,神廟之中的神像已經斑駁不堪,蛛網在神像之上垂了下來,再往上,是漏雨的屋頂。

她看了那神像很長時間,像是要把神像的所有模樣都記在心裡。

然後,她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你無不無聊啊?”

……

雲清儀坐在樹梢上麵。

從這個位置可以看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層巒疊翠,遠山是很漂亮的綠色,而因為他從來沒有翻過這座山,所以山的那邊就更加美麗了。

他時常會在這個地方,樹影遮蔽住太陽,零零星星的光斑灑在他的身上,不算很溫暖。

但如果下雨就不妙了。

他知道自己該從樹梢上麵跳下來,彆去看那遠處的群山。

他也知道越過那座山其實還是一樣的山脈,在以後的日子裡麵他還會遇見無數座遠山。

有時候你以為你翻過了一座山就到了遠方,遠方卻還是一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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