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第 142 章(1 / 2)

雲昭那雙總是含情的眸子落到了薑小樓身上,溫柔得像是穿過樹葉碎隙的晨光。

他還在笑著,似乎一點也沒有被薑小樓拆穿的窘迫感。

“我和他是不一樣的。”

薑小樓直直看著他,像是要穿過他看向另外一個人。

“你們終究是一個人。”

“不錯。”雲昭點了點頭,有些好奇地問道,“您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就在剛剛。”

薑小樓的確剛剛才發現這件事情,因為在這之前她從來沒有在意過雲昭這個人。

雲昭也不是一個值得在意的人,他總是藏在劍尊和景鴻楨後麵,前有一個修真界最強的師父,後有一個皇室出身的師兄,雲昭夾在中間,又不是什麼爭強好勝的性子,所以總會被人忽視。

而且劍尊模糊得像是一個空蕩蕩的影子,雲昭卻並不是這樣子。雲昭是鮮活的,但卻從來也靈動不起來,在景鴻楨的對比之下,這就更加明顯了。

或許這之中也有薑小樓和雲昭沒有深交過的緣故,同樣並不靈動如花熠然,薑小樓和他一道出了任務之後才知道這個師兄雖則美貌,但其實是一個看不上大胡子的潔癖。

可是雲昭是不一樣的,他表現出來的是純然的空洞,仿佛一個隻會微笑的傀儡。

一個傀儡,當然就並非真人了。

雲昭自己也承認了這件事情,薑小樓卻無法就此放下心來。

可雲昭卻也並不如她所料一般。

“既然如此……”雲昭彎起了眼睛,笑意如同水波之上閃過的光點一般,“您想要與誰一談呢?”

薑小樓不解,“有什麼差彆嗎?”

“沒有。”

“……”那她挑來挑去有什麼必要啊?!

雲昭輕輕地道,語調十分柔和,而且還眨了眨眼,“要看您更喜歡誰了。”

“……”

雲清儀,劍尊,還是就雲昭了?

薑小樓誰也不想挑選,不過在這一瞬間裡麵,她忽然福至心靈而後意識到了另外一個問題。

“在鈞弦峰,除了江聞月,就隻有你和景鴻楨兩個活人。”

“是。”

薑小樓的表情瞬間古怪了起來。

她確信景鴻楨還並不知道這件事情,如果他知道了……薑小樓真的很想欣賞一下景鴻楨的表情。

他苦心謀求的權力,地位,放在這一位的眼裡麵,就像是一個笑話一樣。

薑小樓不由感到了一分涼意。

雲昭接著道:“告訴他也無妨。”

他並不在意這件事情,隻是看出來了薑小樓想看笑話的心思,並決定滿足她。

“不必了。”薑小樓果斷拒絕,一個景鴻楨並不值得。這笑話也沒有那麼好笑。

她看向雲昭,似乎想從那無可挑剔的溫柔笑意裡麵找到任何一絲的不對之處,但是薑小樓最終還是失敗了,從一開始她選擇的目標就是沒有任何希望達成的。

她頓了一頓,而後異常堅定地道,“我要見雲清儀。”

雲昭的眸光閃爍了一瞬,然後輕輕點頭。

“好,如您所願。”

薑小樓勉強地笑了一笑,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得到什麼樣的結果。

……

雲昭走了,就像是他從一開始所說那樣裝模作樣去請他的師祖。

雲清儀也沒有讓薑小樓等上多久。

薑小樓定定瞧了雲清儀一眼。

其實她早該認出來的,倘若雲七再長大幾歲,分明就該是這個模樣。

但她沒有見過,她認得的從來不過是一個比誰都還要更跳脫的少年,他也沒來得及長大一般。

薑小樓木然地問道:“你在家中行七嗎?”

“不。”

雲清儀道,從他的神色來看,像是早就猜到了薑小樓會問什麼樣的問題。

他也知道薑小樓不會把這些問題拋向雲昭,雲昭、重華,到底和他是並不一樣的。

雲七也不一樣。

雲清儀輕輕地道。

“雲七的七,是棄的諧音。”

雲清儀還是沒有把所有的話都明明白白說出來。

但他明白薑小樓會懂的,她向來聰明,所以也一定能明白。

雲七隻是他拋棄的一部分罷了,所以雲七就以棄字為名——但是他又覺得棄字不怎麼好聽,所以改成了七。

但不論是七還是棄都沒有什麼差彆,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薑小樓瞬間呼吸一滯,而後不自覺捏住了自己的手指,如果不是場合不對,她可能已經把大錘摸出來了。

“雖然我並不覺得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你會是一件好事,但是他這麼覺得。”雲清儀道,“你姑且聽一聽。”

薑小樓冷冷道:“為什麼不是他來說?”

“因為他並不知悉全部。”雲清儀道,“若你不願聽我所言,我讓雲昭來。”

“不必了。”薑小樓打斷他的話,“您說。”

她會聽著。

“我師兄應當已經告訴你不少了。”雲清儀道。

“我少時拜入鑄劍峰門下,從未想過會有這一日。因為有我師兄在。就算師父沒了,也有師兄在前麵。”

那些舊事細細講來似乎也並沒有什麼意思,而就算是在此時陷入回憶之中,也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鑄劍峰從前的故事簡單而老套,其實也沒有什麼好講的。

師兄弟三人裡麵論起修為林靜最高,也最沉穩,但天賦最好的卻是雲清儀,隻是他向來活躍,心境從來不及林靜,也從來不肯刻苦修行。行三的那個資質最差,修為平平,但很努力。師兄弟之間雖然不能說是親親密密,但相依為命多年,情分無比深厚。

變故自天外樓之行而起,卻並非天外樓所致,所以即使是心懷恨意,歸來之後心中的茫然還要更多。

天外樓之行五人同行,雲清儀的視角和楚文茵的視角沒什麼差彆,隻是同樣省去了他見到的一切。

而他們在天外樓之前立誓的時候,他們的師父死在了劍宗。

既是因為多年的沉屙,也是因為新傷,那個向來駑鈍的老好人最後的傳信隻有一封,指名留給了林靜。

這也是一件正常的事情,林靜居長,本來又已經走過了承劍儀式,是鑄劍峰內定的繼承人。而後林靜獨掌鑄劍峰,依然是那個人人都讚許的沉靜修士。

但仇恨卻深深烙印在了雲清儀的腦海之中。

林靜不允許他出手,因為還不是時機,後來他也必須承認林靜是對的,但是當時畢竟不同。

天地大劫的消息,還有師父的死,完全讓雲清儀失去了他該有的理智,也讓他開始不擇手段起來。

“要怎麼才能變強呢?”

以他的資質按部就班其實也不過百年,就能找到他們的仇人來算賬。而且劍宗自會護著他直到長成,在前麵還有林靜在頂著。

然而在當時,卻是幾月幾日都等不得了一般。

“我思索多日,忽而明白了。”雲清儀的眼神落到了薑小樓的身上,和薑小樓平靜地對視。

“小樓,人比神多情。”

神不知情,所以為神。而人比神要多情。

那麼,人若無情,是否可以與神相較?

“我斬儘了我的年少情思,付與宵練之中。”

那就是雲七。

誰也沒有料到那個剛剛失去師父的小修士能夠做到這一點,哪怕他的的確確是一個無人能及的天才。

斬儘年少,而後少年成一劍,此劍斬斷了仇人的頭顱之後,再也沒有回到他的手中。

這也就成了劍宗之中隱秘流傳的一個傳聞。

此劍直入劍塚,但在此時,它的主人還未死。

“我師兄並不讚同我的作為,但是那個時候……他也並不容易。”

雲清儀忙著複仇的時候,林靜大概還在為鑄劍峰下麵的東西焦頭爛額,的確並不容易,而且沒有人能夠為他分擔。

“而且,我們各自忙碌,都忽略了我們的師弟。”

和他這兩個驚才絕豔的師兄們比起來,浣劍峰老祖實在太過平凡尋常,毫不起眼,林靜和雲清儀的矛盾誰也沒有波及到他,但是他卻無法做到心中平衡。

就像當年的佛主一樣,在這樣的師兄們麵前保持心境,那實在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如果他們的師父沒有出事,如果浣劍峰老祖拜入的不是這樣的鑄劍峰,那都不會讓他變得如此偏激,但可惜,命運還是推動著他走到了這個地步。

再然後,就是當年的鑄劍峰一分為三了,林靜什麼也不願意透露,而雲清儀和浣劍峰老祖心中各自都有怨言。

這讓他們再也做不回師兄弟,甚至比和彆的劍峰之間還要更加的生疏。

可是放在旁人的眼中,劍宗卻還是鑄劍峰一家的劍宗。他們縱然一分為三,也改變不了三人是師兄弟的事實。

在那之後,就是林殊告訴薑小樓那些事情。

“一邊是師兄,一邊是師弟。”雲清儀道,“我無法插手。”

他做足了一個旁觀者應有的本分,而且很懂規矩。

薑小樓平靜地聽著,從神色上麵看不出她的任何想法。

雲清儀也好像是在講一個事不關己的故事一樣,沒有摻雜任何的情緒在裡麵——就像那些神祇一樣。

但他並不是想做神,薑小樓也明白這一點。

“劍尊為什麼會存在?”

“他是一段對於劍的執念。”雲清儀道,“但他並不是一直都存在著的。”

“可是在那個時候,你應當已經報完仇了。”

“是,”雲清儀道,“但是我發現我的路是對的——當人無情之時,人就可以與神為敵。”

所以即使他已經報完了仇,也還在這條路上麵繼續走了下去。

“那雲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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