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第 162 章(1 / 2)

如果薑小樓願意,她可以一起接過朱顏魔尊一脈的名號。

朱顏宮一脈本也就隻剩下了楚文茵一個,楚文茵又隻有她一個弟子,而薑小樓已經完成了傳承所需要的一切。

就算是幽魂宮中的人,也不可能再說出什麼不是的,更何況薑小樓本來也是幽魂宮上下承認的少主。

她要做宮主也好,做魔尊也好,本來也不需要任何人的認可,又或者是反對。

但是薑小樓接過了魔劍,卻並沒有接下這個魔尊名號的意思。

按照她的意願來看,朱顏一脈就此斷絕,那也是一件好事。

反正也沒有任何人要求過她傳承下去,想來他日即使真的有幽冥存在,她也不會被祖師爺們聯手暴打一頓。

但這世上真的會有幽冥存在嗎?

若真的會有……

薑小樓輕歎一口氣,無視了所以直直望著她的各種各樣的視線。

“神帝已死。”

她平靜地再度宣告道,卻沒有給出任何的解釋。

而在場眾人事實上也隻會理解為附身的神帝已死,而後大約能夠猜出來是神帝附身於楚文茵,然後被薑小樓所殺。但卻沒有人問。弑師這樣的事情魔域眾人當然是司空見慣,可此次的兩位正主卻並非尋常師徒。

然而即使是向來不怎麼會看人臉色的屠仙宮主也不會在這種時候上趕著找薑小樓的不快,更何況魔劍這個時候還在薑小樓手裡麵。

屠仙宮主也幽幽歎著。

楚文茵囂張一世,就是為了這樣的結果嗎?

也隻有他在這樣的歎息,如果楚文茵活過來說不定會指著他的腦門罵一句蠢貨。

但終究也沒有這一天了,自從薑小樓拔出魔劍之後,那已然冰涼的屍身就已經漸漸散去,重歸於天地之間。

這些大修士們死亡之後,大多都是如此,屍身不會長留,或是兵解,又或是自行消散,而散開來,也代表著另外一件事情。

這裡不會再有怨生林海的存在,她死去之時無恨無怨。

靈機閣主幾乎是有些踉蹌,強行撐住罷了。

在這個時候,她又聽到了異樣的破碎的聲音。

用不到薑小樓,玄月宮主就主動給了解釋。

“這是封界的屏障在破碎。”

魔域封界看似是聯手,但實際上玄月宮和幽魂宮出力最多,二者各有私心,到如今才終於塵埃落定。

而再封界也沒有什麼意思了。

屏障開啟,就能夠和修真界重新聯係,對於靈機閣主而言她終於能夠找到自己的主心骨了。

但靈機閣主卻搖了搖頭。

“不止是屏障……”

如果是屏障,豈能有那樣……那樣的令人畏懼……

那是一位神帝瀕死的哀嚎,神祇的壽數何其漫長,意誌又何其龐大,西方神帝誕生之時,或許世上根本就沒有九州的存在。

但她也最終折戟於此,即使區區一個人族的鎖鏈並不足以讓西方神帝形神俱滅,但在從今往後的億萬年之中,她永遠隻能苟延殘喘著。

縱然西方神帝並未小覷凡人,但凡人終究超脫了她的想象。

可此時,因為天地之間夏無道留下來的那道屏障雖然日漸稀薄,但依然頑固地存在著,所以九州才並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況且又被魔域的異動遮掩住,大多數人的目光隻會投向魔域四周。

而僥幸有所感的修士,卻也把那些許的異樣藏在了心尖。

薑小樓終於收回了魔劍,自始至終,從她那沉靜的側顏之上,看不見半分的濕潤。

靈機閣主還是叫住了她,“界主……”

“我欲往幽魂宮一行。”薑小樓坦然道。

接下來就是幽魂宮的家事了,而且牽扯到幽魂宮內部的權位更迭,這不是他們能夠參與進來的。

靈機閣主退了一步。

薑小樓帶人離去,她和玄月宮主以及屠仙宮主還要在這裡收拾殘局。

玄月宮主卻看不出來有什麼很深的觸動的神色。

這些人中間,原本就是靈機閣主和楚文茵的關係最好,三宮之間摩擦最多。

但玄月宮主當然也不是在幸災樂禍或者如何,看到靈機閣主的悲色,他還作不經意安慰了一番。

“閣主,你我所見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靈機閣主恍惚一般望了他一眼,仿佛才想到其實玄月宮也有了巨大的變故,而那變故和此地相比未必會更小。

玄月宮主失去了什麼呢?

其實他說得也沒有錯,更何況這世間所有人,其實都是在不斷地失去著。

……

幽魂宮已經是遍地鮮血。

血跡根本無法被衝刷乾淨,所以處處都留著暗紅色的乾涸的痕跡。

薑小樓並不知道,也並沒有見過,但這樣的場景從前也有同樣的一次。

楚文茵提著劍從朱顏宮出來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

但楚文茵已死,她唯一的繼承人此前也並不在此地,繼承她遺誌的則是一個幽魂宮所有人都未想到的男子。

蘇正看起來似哭似笑,隻是手中的劍很穩很穩。

“夠了。”

薑小樓輕輕皺眉道,製止了他的舉動。

“您來了。”

這個向來對她不敬的新任幽魂城主卻表現出來了與從前截然不同的態度,甚至低下了他的頭顱。

這本來就是他應該有的態度,舊主已去,薑小樓就會是他新的主人,至於從前,原本也不過是一場戲而已。

他向來是很會演戲的。

幽魂宮弟子連同著幽魂宮剩下來的幾個高層和尊者對這一幕不解之餘,有些還有一點不悅。

但是在薑小樓取出魔劍之後,這些所有的情緒全部都消失不見。

魔劍浴血,上麵鮮豔而灼眼的顏色完全可以證明一點,就是此劍噬主不久。

而它的新主人的身份也顯而易見,不要說薑小樓從前還做了許多時日的少主,而且楚文茵的舊部自然跟在了她的身後。

薑小樓平靜地掃視了一周,“看來諸位是沒有意見了。”

幽冥脈主張口欲言,但是最終把話吞了回去。

一個楚文茵碾壓了整代,再來一個薑小樓……他是不敢再有什麼野心或者是奢望了,幽魂宮就像是這一脈的家家酒,可是即使他是幽冥脈主,而且或許是幽魂宮之中資曆最老的修士,但也不過是徒有虛名罷了。

在實力麵前,這些都不算什麼,如果他說出一個不字,魔劍此時說不定已經繞過他的脖頸,幽冥脈主賭不起。

幽冥脈主低下了頭,恭謹地行了一個禮。

“拜見宮主。”

有了他的示範,幽魂宮之中也沒有脖子很硬的人——最硬的也已經被蘇正砍乾淨了,剩下來的哪怕心中不悅,但也隻是苦笑一番。

不過是再重複一遍而已,當年楚文茵上位的時候,不也是這樣嗎?

從魔尊開始,再到幽魂宮的高層,以及兩脈的弟子,全部都拜了下去。

薑小樓靜默地看著這一切。

如果她願意,其實她早就能有這樣的待遇。

但是她一路推拒,最終還是走到了這條路之上。

有關幽魂宮的事情沒有什麼好再計較的,即使有,那也要等到她的屬下們的到來,再做商議,現在不過是定下了名分。

薑小樓離開人群,來到了朱顏宮之前。

這座宮殿此次很幸運,在權威交替之中沒有受到任何的傷害,平穩地佇立於此。

薑小樓其實沒有來過這裡多少字,在她曾經是幽魂少主的時候也並沒有,畢竟那個時候她也隻會把自己當做一個便宜少主,而從來都沒有對幽魂宮歸心過。

但現在其實也並沒有。

她沒有急著去查看自己繼承的遺產,而是沿著一條並不怎麼熟悉的道路走了過去,這條路七轉八轉,最終來到了一座黑色的大殿之前。

……

就是在這裡,楚文茵第一次告訴了薑小樓有關盜火者和天地大劫的部分真相。

這座大殿仿佛一如既往,但是卻再也不能夠讓現在的薑小樓感到任何的恐懼了。

她推門走了進去。

神像還在,隻是一個個仿佛失去了神韻一般,鎖鏈也同樣,依然層層疊疊交替著,但是就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全部的鎖鏈上麵都是一道又一道的裂紋,或許隻是輕輕觸碰一下,這些鎖鏈就會全部粉碎。

而在大殿之前,空曠的地麵上,是一隻赤紅色的小鳥的屍體。

薑小樓靜靜站在大殿中央。

她忍不住開始去想那人一次又一次站在這裡的時候究竟在想著一些什麼,麵對著這些神像和鎖鏈,麵對著漫天的星光,她究竟在想什麼?

那許多許多年之中,誰也不曾知道她所有的謀劃,隻除了星子,除了這裡的一道又一道鎖。

然而薑小樓終於做不到感同身受,也從來無從明悟究竟是什麼東西藏在星辰的背後。

薑小樓沒有收斂小鳥的屍首,而是讓它永遠停留在那裡,長久的靜默之後,她轉身從大殿之中離去。

殿門在她身後關閉,紅光早已不再存在,整座大殿都是純然的死寂,隻有那些雕花上麵的人影還在,而且很是熱鬨。

此後,這座大殿也再也不會有任何開啟的機會了。

……

魔域之外,一行人正急急向著這裡趕來。

當然魔域自己的事情他們是不能乾涉的,但是魔域一言不發就封界數日,而且聽動靜又無比之大,然而內外卻很難有什麼消息傳遞出來,難免會讓外界之人有些心急上火。

最焦慮的還是言輕,司徒聞天的狀況在焦急和不焦急之間反複徘徊,十分之矛盾。而雲清儀,則是非常淡漠了——淡漠到言輕都有一些不解雲清儀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言輕隻是一邊趕路一邊在心裡念叨著,魔域可千萬不能出事。他總算明白薑小樓在這之前那長久的憂慮了,但雪上加霜的是薑小樓居然也會失聯。

走之前,薑小樓可告訴他她是要去參加玄月宮主的壽宴的,隻怕這宴席不是什麼鴻門宴吧……

但言輕卻也並不知道玄月宮主根本就沒有過壽,而且有問題的也不是宴席。

不過魔域也不需要他這麼擔心,魔域能夠解決的問題已經自行解決了,若不然等到魔域的封界展開,仙魔界和修真界就會直麵一個被神帝占領的魔域,到那個時候才是真的抓瞎。

然而在魔域外麵見到魔域眾人的時候,雖然這些人都還活著,而且也沒有受什麼傷,看來事情不大,可若要從神色判斷的話,卻也又不像是小事。

聽完了玄月宮主和靈機閣主的敘述之後,言輕整個人都不對勁了。

也沒有多少時日的光景,魔域是怎麼能發生這麼多事情的?!

但玄月宮主擺明了就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玄月宮的確瞞了許多年,可是這都是情有可原,應該能夠理解的。

而靈機閣主也很無奈,已經在敘述之中儘量輕描淡寫了。

可是不論她有說得有多麼平靜,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在場三人和楚文茵的交情或淺或深,乍聞此訊,更多的還是難以置信。

但從司徒聞天的模樣來看……靈機閣主悄悄垂下了眼睛,心知自己的猜測也沒有什麼問題。

司徒聞天和楚文茵數年故友,果然也早就知道,又或者說早就能夠推斷出來了。

畢竟隻是旁觀者如她,也都能猜出來一二,更何況是她向來崇拜的老祖。

但是這幾人都已經是各大勢力的頭腦,此時聽完魔域的事情經過,心中盤算更多的還是魔域和整個九州的局勢。

魔域的劇變之後,其內可以說是徹底清掃了一番,已經掃平了幾乎所有的隱患,而且經此一劫,玄月宮整體看起元氣大傷,但恢複之後實力隻會更進一步。

可是最令人在意的還不是玄月宮,而是另外一處地方。

從前有楚文茵坐鎮,現在換了薑小樓,再加上仙魔界……薑小樓手下的勢力已經超出了現下的平衡。

而且……

言輕把剩下的盤算放在了心中。

看玄月宮主的樣子以及他話語之間的偏頗,玄月宮整體都會傾向於薑小樓,況且紅月還不知道和薑小樓有什麼勾當。

靈機閣主的態度可以忽視,可是司徒聞天卻不行,薑小樓殺了楚文茵,看似和司徒聞天結仇,實際上以司徒聞天和楚文茵的關係,司徒聞天說不定早就什麼都知道。

楚文茵本來就瘋,司徒聞天看起來是個正常人,實際上言輕也知道她這樣的世家出身的修士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問題——更何況能和楚文茵混到一起的難道還會有很正常的人嗎?

所以司徒聞天對於楚文茵選中的繼承人的善意隻會更多,這也會接連影響到靈機閣主的態度,再加上薑小樓本來就是劍宗出身,劍宗那邊隻會曖昧不明,而道門……

言輕一時之間神色複雜,然而在場的所有人其實事實上都是如此。

既然得知了一切,似乎也並沒有什麼留下來的意義了,他們全都是修真界的大修士,即使仙魔議和,也不便進入魔域之中。況且魔域此時最需要的其實是休養生息。

不過,在眾人辭彆之前,一個身影卻悠悠出現。

薑小樓身上仿佛還留著些許鮮血的味道,可是她自己卻並沒有察覺到一樣,抿唇扯了一個不怎麼好看的笑容出來。

“看來是我來遲了?”

“不。”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薑小樓的身上,且都很複雜,但是率先開口的卻是司徒聞天。

“界主來得正好。”

司徒聞天的神色同樣晦澀,但是能看得出來其中沒有任何的怨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