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第 189 章(2 / 2)

“繡娘死了,我也活不了多久,所以你不必在意這個問題,日後,也不會有這樣的人。

繡娘為愛,而我為恨。”

“你分得清愛恨嗎?”

夏無商頓住了。

“我不知道。”

他是那麼清醒地在茫然著——又是那麼清醒地在痛苦著。

有些痛苦時隔三萬年,然而痛也很痛,苦也是很苦的。

神祇沒有愛恨,神帝更沒有,這一點在南帝身上表現得淋漓儘致,南帝的所有一切都不過是為了利益,為此他可以犧牲所有。

但是繡娘不同,夏無商也並不同,但也相應的,他們既然能夠保留下愛恨,就也要承擔這愛恨的重量。

三萬年過去,已經是近乎於執念了。

薑小樓不語,視線被一片赤紅色充斥著。

雨還在下,遠處那個人影捂著臉,沒有呦哭的聲音傳來,然而隻是隱約的身形也能感受到那濃鬱的悲意。

但是薑小樓並沒有這樣深切的悲傷之感,夏無商也並沒有。

“你瞧……”

他的眼神像是要穿過雨幕,但是不知道要落在什麼地方。

也許會是他曾經潛伏的大景,也許會是魔域,又或許……是那早就伴隨著一場雨破碎的鏡影城。

鏡影不是他魂牽夢繞的地方,但直到鏡影破碎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原來那就是故鄉。

而他這一生漫長的歲月,都不過是一條歸鄉之路。

“我做到了。”

……

……

赤紅色漸漸從九州大陸之上消失,雲開霧散,明月當空,所有人在這個時候才終於清醒了過來,擺脫了幽冥規則。

幽冥已經不足為懼,南帝伴隨著幽冥徹底死去,紅月將那溢出的規則吞噬,而後再度反哺於九州天道之中,讓九州得以驅散幽冥帶來的陰影。

但是在眾人心上的陰影卻也一時之間很難就這麼散去。

“真的……結束了嗎?”

站在雁山背後的老者顫巍巍問道,眼神之中有了一些希冀。

雁山默然,在此時卻沒有那麼肯定了。

仙魔界重重地墜落。

器靈的封鎖已經到達了極限,如果再這樣下去,不但仙魔界支撐不住,分離太久,九州本身也會出一些問題。

薑小樓還站在仙魔界的中央。

她看起來是那麼的平靜,沒有欣喜,也沒有什麼難過,更不曾見不安和憂慮。

亦有人問出來同樣的問題。

“已經結束了嗎,盟主?”

“還有兩隻老鼠。”

……

東方天帝是自投羅網的。

當然即使他不主動薑小樓也能把他找出來,但是東方天帝既然跳了出來,薑小樓還是願意給他一點談話的機會的。

“我會永遠離開九州,去到無儘虛空之中,再也不回來。我發誓。”

東方天帝鄭重地道。

“你覺得這樣足夠嗎?”

東方天帝可是萬惡之始,神祇起源。

“你知道的。”東方天帝碧綠色的眸子裡麵閃過幾分無奈,“這和我的關係其實不大……”

“看在我是第一個盜火者的份上。”

薑小樓頓了一頓。

“你要把你該還的還回來。”

“好。”

東方天帝主動放棄了他的人身,同時讓那身軀散於九州天地之中。

然後,一隻白虎的虛影躍入了無儘虛空之中,再也沒有歸來。

……

北帝並沒有這麼認命。

他和東方天帝並不同,東方天帝來自於無儘虛空,北方天帝卻是真正的九州修士出身。

所以他並不願意。

但也容不得他願不願意。

北帝的頭顱之前,薑小樓手中閃過的卻是一把黑色的刀。

正是南帝的刀,拿來廢物利用正好。

北帝自以為薑小樓除了封印以外拿這顆頭無可奈何,就算是南帝本尊在此也未必會有用,最多就是毀去這顆頭而已。

不過南帝剛給了薑小樓靈感。

刀能斬命,也能斬運,隻要她願意付出足夠的代價。

薑小樓一刀斬出,不甘的聲音從那顆頭顱當中傳來。

“為何……為何你竟然連給我談話的餘地都不願給我!”

薑小樓甚至連象征性的示威都沒有,完全的區彆待遇!

“因為我還記得一場雪啊,陛下。本來用劍最好,可你怎麼配?”

北帝驟然失聲。

他當然記得那場雪,於他而言降災人族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然而他卻被狠狠地打了臉,這顆頭顱也是在那個時候失卻的。

然而他也意識不到,三萬年過去,竟還有人沒能忘記,不敢忘記。

……

妖界匆匆撤出了九州——或者說他們其實除了第一批降臨九州的妖類就根本沒有來過一樣,而那一批已經死得乾乾淨淨了。

荊三憤憤地自無儘虛空歸來。

那隻三足鳥在南帝敗退後就迅速消失不見,和三足鳥的戰鬥也打得很不爽,這讓他整條魚都流露著不怎麼快樂的氣息。

而薑小樓打量的眼神讓荊三更加不快樂了。

“氣鼓鼓的像什麼樣子。”薑小樓道,“你要是實在很閒就去搬磚——九州到處都在搞重建工程,正好需要搬磚的。”

“……”荊三更氣了,而且他驚恐地意識到薑小樓所言不是在開玩笑。

於是從無儘虛空歸來之後,荊三逃命一樣逃到了混沌海。

薑小樓幽幽歎了一口氣。

“你說,代表著我大薑的運勢的就是這條魚的話……”

那也太跌份了。

天外樓怨念比薑小樓更深。

“那你讓他彆吃烤魚啊!烤雞也不行!”

薑小樓表示無能為力。

在她終於安撫好器靈,也總算有空瞧一瞧九州重建得如何的時候,一道聲音幽幽地從她背後響了起來。

……

“恭喜啊,總算把家裡打掃乾淨了。”

薑小樓心道走了碩鼠又來蜚蠊,哪裡算打掃乾淨了?

但還是不情不願地轉過身去。

一個青年男子笑吟吟望著她。

他的樣貌並不怎麼顯眼,隻是眼睛格外漂亮,好像連綿不絕的燈影。

這燈影之中盈滿了笑意,也盈滿了惡意。

“臨行之前,最後送給你一個消息吧。你的九州,至多還有千年的壽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