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臨,巍峨高大的皇宮漸漸被一層黑霧所籠罩,透著森嚴與壓抑。
太宸殿外,一臉麻木的宮人們沉默地跪在地上,以頭觸地趴伏著,墨藍色的宮服仿佛與地麵融為一體。
何喜領著兩個小內監屏氣噤聲,緩緩地往裡入,眼尾瞥見殿中汩汩而流的紅色血液麵不改色,徑直跪在地上,“陛下,刺客已經查清是安南王派來的人。老奴失職,懇請陛下責罰。”
刺客偽裝成太監混入太宸殿意欲刺殺陛下,雖被現場斬殺但終究是司禮監排查不嚴。
頂上沒有聲音,大殿靜的嚇人。
何喜年至四十,在這片扭曲的深宮中陪伴陛下數十年,他深知陛下的秉性,於是抬頭望去。隻見那黑衣鬆散的君王彎著殷紅似血的唇正興致勃勃地望著地上蜿蜒的血跡,黑眸中映著的除了鮮血再無其他。
太宸殿中擺放著兩個精致的雲金獸首香爐,嫋嫋而上的龍涎香氣混合著濃重的血腥氣,在這殿中形成一股奇特的氣味,這氣味陛下聞了十年,宮人們也聞了十年。
何喜不出聲了,靜靜地跪在殿中,見血之後陛下最厭他人煩擾,數年來一如既往。
司馬戈身著一襲黑色的帝王常服,懶散地半歪在龍榻上,漆黑如墨的發絲垂在胸前半露的白皙處,對比分明鮮豔。起初,他嗅著血氣看著血跡,麵上浮著一層淺淡的紅暈帶著享受,漸漸地,他又覺得作嘔起來,不耐地擰起了眉。
他的黑眸逐漸染上紅色,驀然起身一腳踹開了身側的香爐,咣當一聲巨響,香爐傾倒在快要乾涸的血跡之上,紅色不見了。
“安南王那個蠢貨真是心急,謀朝篡位哪裡輪得到他?”龍涎香氣蓋過了血腥氣,司馬戈又重新歪在榻上,微揚的唇角顯示出他心情不錯,似是開心又多了一個想殺他的人。
“安南王這人一向愚蠢,不足為懼。”何喜順著陛下的話說,在靖國公府冷淡的臉上此時顯出幾分憨厚與慈和來。
司馬戈漆黑的眸中百無聊賴,隨手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道,“既然不足為懼,那就殺了吧,蠢貨活在這世上是沒有樂趣的。”
“老奴遵陛下旨意。”何喜笑著應是,但看陛下此時心情愜意,眼睛一轉想起來另外一件事。
他溫聲開口,“陛下,今日老奴去靖國公府宣旨,府中蕭七姑娘是位美人。”
宣旨?哦,封後的聖旨,蕭七姑娘是蕭獻那個老匹夫的孫女,司馬戈彎著唇角無聊地想了下,突然饒有興致地問道,“若生的沒有那般美,朕就扒了她的皮子,你說蕭獻那個老匹夫會不會也想殺了朕啊?”
“靖國公是位忠臣。”何喜麵不改色,隻笑吟吟地說了一句話。
就是因為是忠臣,太後娘娘才要將蕭家女放進皇後人選中呀,陛下發怒殺了忠臣的女兒不就又失了一份人心嗎?
“無趣。”司馬戈聞言,臉上的興致淡了些,黑白分明的眸子靜靜地看著宮人們清理香爐和血跡。
何喜卻是一笑,搖了搖頭,“陛下,七姑娘可不無趣,老奴臨走之前七姑娘找老奴說話。”
“哦?”司馬戈依舊興致缺缺,臉上已經有些不耐煩。這個隨手抽出的皇後,他已經不記得是怎麼抽到的了。
“七姑娘對老奴說她傾慕陛下,想與陛下一見。”這話何喜終究還是原原本本地傳了上去,即使他看出陛下心情不那麼好了。
他是希望陛下能喜歡這位新皇後的,若是能早日誕下子嗣,這偌大的王朝便延續了屬於陛下的血脈……
“傾慕朕?”司馬戈這下笑出聲來,蒼白的臉上紅唇勾著,透出一分詭異,“她的血聞起來是不是特彆的香?”
何喜垂頭不語,君王又覺得無趣起來,冷聲道,“不見,她想見朕朕就要給她見,朕豈不是失了身份。”
***
靖國公府,自前日封後的聖旨宣讀之後就變得熱鬨起來,尤其是蕭瑜住的院子,來來往往的竟是一刻都未斷過人。
靖國公子嗣繁茂,親朋也眾多,封後的旨意如今傳遍了望京,蕭氏一族乃至蕭氏姻親都上門走動起來。
在他們眼中,陛下雖然殘暴但這不妨礙後族的風光,他們並不關心蕭瑜在後宮麵對帝王如何,而是在意作為後族他們可以享受到的榮光。
當然,能和蕭瑜處好關係也不錯。是以,蕭瑜幾乎在這兩天內見完了所有的親朋好友,一如前世。就連前兩日臉色不虞的表姐和六堂姐都特地往她這裡跑了一趟,不鹹不淡地送了首飾。
大伯母也派婆子送來了新的衣裙和首飾,很美很精致,蕭瑜卻有些心不在焉,隻因為她左等右等都沒等到宮人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