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那兩人,小傻子收下了?”司馬戈手上持筆,慢悠悠地翻看著各地的折子奏章,眼皮都未抬。
太宸殿中燈火通明,上前稟報的是龍虎衛一員,僅為大晉皇帝驅使的一支近衛。
“稟陛下,娘娘收下了。”龍虎衛奉命暗中在靖國公府照看,知道陛下口中的小傻子是誰。
“小傻子果然是傻子。”司馬戈低聲嗤笑,可是語氣卻帶著一種親昵。
他隨手扔了朱筆,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哈欠,不過是兩個想要攀龍附鳳的婢女,到時候進到宮中扒了皮子,杖斃處死都無所謂。
“不過,娘娘與人交談,言中提及要將人回送給自己的舅父做生辰賀禮。”近衛暗中聽著,也覺得有些好笑。
“嗯?”司馬戈這下起了興致,摸著自己的下巴眸光微亮,“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啊,不錯不錯,小傻子還是有些機靈勁兒的。”
他彎著唇,修長的手指揀出一個灰撲撲的奏章來,宮人立刻將新的朱筆遞上,一番龍飛鳳舞之後,原定的軌道朝著一個新的方向走去。
次日,太極殿朝會。
舉殿臣子震驚!尤其是文華閣的大學士章大人幾乎扔掉了手中的玉笏,目瞪口呆地看著高高坐在龍椅之上的新皇。
“陛下,這,這判決是否有些,有些不妥。”他抖著胡須顫顫巍巍地開口。
雖然他作為寒門陣營之首,義正言辭地譴責世家欺人太甚,但這樣的判決聞所未聞。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有何不妥?”新皇依舊是懶洋洋地,聽到他這樣說還有些不耐,薄薄的唇一抿,令人心中發寒。
今日朝堂要斷的是前日發生的事。雖和國家大事相比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卻引起了寒門與世家的爭論。
東城有彭家女,生的貌美無雙、嬌俏可人,美名遠揚。無奈紅顏薄命,彭家女出門去被踏馬遊樂的魏國公世子瞧中,直接將彭家女擄回府中,玩弄一番後虐殺。
魏國公府是勳貴世家,雖日漸沒落但靠著姻親關係在望京依舊是風風光光,遠的不提,宮裡有一位出身魏國公府的昭儀,京裡老平郡王的嫡女嫁進了魏國公府,韓國公府的世子娶得也是魏國公府的女兒。
彭家乃是寒門小戶,彭家女僅有一弟還在求學的年紀,無權無勢無依無靠,拚著命將此事上告,但魏國公府強橫,對此不以為意直接拿出數百兩銀錢要了結此事,更揚言寒門出身的女子地位卑賤,給世家子弟做個妾室都不配。
此話一傳開,事情便鬨大了,朝中的官員分為寒門和世家兩個派彆,魏國公府的話明擺著是在羞辱寒門,寒門官員人皆憤慨,再加上彭家子竟是師從大儒關道山,民間又激起一番輿論。
世家自來傲慢,朝廷爭吵兩日,魏國公壓著世子哭了一場,又拿出千兩白銀,世家官員就覺得已經是仁至義儘。但彭家子堅持一命抵一命,要魏國公府世子償命,望京的世家都炸了。細究下來,哪個世家子弟沒有私下欺壓過一兩個平民,強搶過民女,償命簡直是癡人妄想。他們的命可比寒門百姓的命珍貴多了。
朝上世家占上風,堅決不同意此等判決。尤其握有實權的老平郡王,作為魏國公府世子的外祖父,態度極為強硬,幾乎是指著寒門的鼻子罵,私下更是派人對彭家子動了手。
不過就是一個低賤的平民女子罷了,她的命如何能和高貴的世子相比呢?
更彆提世子還能算得上皇親國戚,老平郡王是宗親!
折子如同飛雪一般往新皇的桌案上飛,但世家最有信心陛下絕對會向著他們,宮裡還有位昭儀娘娘擺著呢。
誰曾想,這一早朝陛下嫌棄他們爭吵地煩了,直接將一封批好的奏折扔出來了。
“吵什麼?此事就交由大理寺去做。”
殿中安靜下來,大理寺卿深吸了一口氣低頭撿起那封奏折,打開,然後瞪大了眼睛,一字一句地念出奏折上的幾個紅字,“著魏頤宮刑,而後斬之。”
“哦,讓那個彭家子親眼看著,既然他阿姐是被魏頤奸-汙後死去,那就公平公正先閹後殺。”頂上的帝王笑的很是開心,漫不經心的語調一如既往。
“當然,如果彭家子想親自動手,想必十分有趣。”
先閹後殺!殿上所有臣子都抖了抖,此等刑罰在大晉還是頭一遭。
“陛下,寒門女子的命如何能和老臣外孫、魏國公之子相比?!”老平郡王反應過來後,疾聲大呼不公,呼呼喘著粗氣。
“陛下,若要銀錢、流放我魏國公府都沒半點疑問!可是那女子的死不該我兒去償命啊。”魏國公跪在殿上,臉色慘白如紙。
若是嫡子被閹,魏國公府定會成為整個大晉的笑柄,再無轉圜餘地。
此刻,魏國公真恨不得自己的嫡子已經死了,那個孽障。
一反常態,殿上其餘的人未開口反駁,即便是出身寒門的官員都啞口無言,實在是,實在是,這個刑罰太令人戰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