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昭廷抬眸向前看去。
燭光隱綽,軟底繡鞋近在眼前,似乎隻要鳳灼華輕輕一抬腳,便能踩在那繡帕上頭。
晏昭廷不由自主的吸了吸鼻子,輕嗅之下,身前的女人似乎剛剛梳洗過,屬於女兒家特有的嬌暖香甜,再加上那一股子剛沐浴過的水汽。
這一瞬間。
晏昭廷隻覺得自己的喉間一燥,握著那繡帕的指尖微微一顫,卻又是極快的掩了瞳眸中的那抹深色。垂首聽著鳳灼華那頃刻間風流婉轉豔不似人間物的聲音,他的背脊微不可查的一僵,卻是動作自然的揪著那帕子一角慢悠悠的站了起來。
那塊也不過是比他巴掌大不了多少的繡帕,在晏昭廷這一拎之下便都皺在了一處,這下子更看不清楚裡頭究竟是畫了何種花樣子。
然而,晏昭廷在把那繡帕握在手中後,他倒是神情自然眉眼含笑看著鳳灼華道:“殿下想知道?”
鳳灼華倨傲的仰頭看向那個高了她許多的男人,理所當然道:“這是本宮的鳳陽殿,這掉在地上的東西說不定便是本宮宮裡頭的東西!本宮這不叫做想知道,而是查看!”
鳳灼華這看似無賴卻又極其巧妙的借口。
晏昭廷輕聲一聲:“殿下既然想看,臣自當是不敢不從的!”
他這般說著,便抬手虛虛握拳向著鳳灼華身前伸去,那虛虛握著的拳頭裡麵,包著的自然是前頭那塊巴掌大小的繡帕。
要看嗎?
鳳灼華擰眉看著那近在眼前的拳頭,她本以為要費上一番功夫的事情,沒想到竟是這般的容易,這一下子,她倒是失去了前頭的那股子興趣。
此刻又想著,她明明都要與他和離了,眼前這不過就是一塊陳舊的帕子,有什麼好看的,就算裡麵畫著一個如花美眷,日後也是男女各自嫁娶與她無關的事兒,乾嘛非得弄得自己騎虎難下。
但晏昭廷既然都坦蕩的把東西遞到她眼前了,這不看似乎又會覺得自己失了麵子。
到底是好奇的驅使。
於是,鳳灼華指尖一動,正準備找了伸手去接的時候。
卻是突然間,一聲刺耳的衣料碎裂的聲音在這安靜的閨房裡頭響起。
此時正巧鳳灼華的目光正垂眸看向晏昭廷的拳頭,自然的,眸光順著那拳頭又頓在了晏昭廷腰間的位置。
而那衣料碎裂的聲音,正是晏昭廷腰帶突然斷裂的聲音。
隨著那突如其來的腰帶斷裂,晏昭廷身上本是整齊的衣裳也隨之鬆散開來,頃刻間更是露出了大片大片線條絕美的胸肌,以及……
鳳灼華隻覺得眼皮子一炸,自己的視線便不要臉的黏在了晏昭廷的胸肌上頭,她僵硬著身子,明明此刻應該是轉身往屏風那頭走去的,然而她腳下的步子卻是怎麼也動不了半分。
她一手緊緊的縮在袖子裡頭,瞬間手掌心裡頭都是黏膩冰冷的濕滑,另一隻微微向前伸出的手便那般硬生生的在空氣中頓住。
鳳灼華眨了眨眼睛,指尖正指著晏昭廷胸口的位置,她張了張嘴,卻是發現自己說不出任何的話來。
反倒是晏昭廷他此刻以極快的速度一攏衣襟,那方繡帕便順著胸口那抹春色深藏於衣襟之下。
悄然做好這一切後,他便用此刻那三分邪氣的眸光看著鳳灼華笑道:“殿下可是因為看著臣這一副極好的身材,便激動得說不出話兒來?日後臣以色侍奉殿下,殿下露水情緣於臣一人,殿下覺得如何?畢竟臣身上這腰帶還是前頭殿下心急之下扯壞的!”
如何?倒打一耙?
並不如何,她隻怕自己無福消受。
鳳灼華僵著臉,眼中久久不能散去的卻是晏昭廷胸口那抹春色掩蓋下的異常猙獰的疤痕,那道疤前世有嗎?
令人諷刺的是,同床共枕五年,她並不知道。
想到當初二人間,哪怕往日裡他們最為親密的時候,他也要熄滅寢居裡頭的燭火,至於後頭後頭便是她不能掌控的,更是沒有任何精力去分神思考的。
至於沐浴。
她最多也就是隔著朦朧的霧氣看過幾次,夫妻間恪守禮儀,她裝著端莊賢淑,他自然也不會像如今這般有這樣厲害的嘴皮子。
此時此時,鳳灼華隻覺得自己的心臟仿佛被人死死揪住一般,壓抑得她幾乎喘不上氣來。
“殿下。”
晏昭廷一手攏著自己的衣襟拳頭發緊,一手卻是向前伸去,眼中的神情卻是前所未有的堅定,看著鳳灼華一字一句道:“殿下可還要看?”
春色那麼好看?再好看她也絕對不會再看第二眼!
鳳灼華咬牙,於是她一甩衣袖,硬逼自己冷下眼中的眸光。
看著晏昭廷冷笑:“駙馬!你到底是厲害,找著借口貪圖本宮美色,你也不怕本宮讓皇上派人撕爛你的嘴!本宮不看!”
她以為是看什麼?
晏昭廷笑了。
他其實是問鳳灼華還要不要看他手中握著的那一方帕子,然而鳳灼華卻是自己理解為,晏昭廷問她要不要看自己衣服之下的春色?
當場。
晏昭廷難得神情一僵,忍著笑意,前頭那略微有些發緊的聲音,這時候也漸漸放鬆下來。
而後看著鳳灼華笑盈盈道:“殿下,您恐怕是誤會了,臣隻是問殿下是否還要看前頭那地上的東西?並不是臣的美色。”
說道這裡晏昭廷聲音一頓:“當然,殿下作為臣的妻子,殿下這點小要求,對於臣來說自然不算任何要求。”
前頭鳳灼華眼眸深處藏著的那抹心疼,在這頃刻間便煙消雲散。
這一刻她心裡頭又羞又惱,小拳頭握得緊緊的,雙頰更是紅得厲害。晏昭廷這不要臉的東西,什麼時候變得這般的騷\\氣逼人!
此時雖然是惱怒,但是這時候又正值深夜,鳳灼華更不想在這半夜三更裡頭鬨出動靜來,等會擾了她父皇母後的清淨。
於是她也隻得一個人鬱悶轉身,走到那床榻前頭,當下腰身一軟,便把自己摔在了那軟如雲絮的床榻上頭。
……
夜漸漸深了下去。
月牙高高掛起。
春日,外頭依舊寒風陣陣,此時更是飄了起了雪花。
此刻。
屋子裡點著淡淡的熏香,鳳灼華前頭整個人的精神前是高度緊張的,此時她一下子放鬆下來,又是在自己極為熟悉的鳳陽殿,於是,她那漸漸那低垂的眼皮子更是不知覺間沉重起來。
後來也不知過了過多久,似乎連外頭守夜的宮婢都經不住慢慢長夜而打起了瞌睡。
後頭,鳳灼華隻覺得腰間一熱,她仿佛被人給抱了起來,那人動作輕緩又小心翼翼,仿佛托著世間最為真貴的珠寶一般。
朦朧間,鳳灼華不自覺的嚶嚀出聲。
這聲音一出,卻是嚇得晏昭廷動作一頓,更是小心了不少。
他垂眸看著自己小心翼翼抱在懷中仿若無物,肩頭消瘦的女子,沉沉眼眸中暗色一閃而過,後頭便把人給輕輕的往床榻裡頭挪了進去。
等安置好人後。
晏昭廷看著床榻裡頭鳳灼華身上那穿戴整齊衣裳,以及自己她自己洗漱後鬆鬆垮垮挽著的男髻,此時那一枚翠竹白玉簪子,依舊簪在她那烏黑如墨的秀發上。
晏昭廷抬手輕輕一扯。
那翠竹白玉簪子便被他給扯了出來,頃刻間,鳳灼華那瀑布一般的黑發便散落開來,更是襯得她那張巴掌大的俏臉,是嬌豔動人的人間絕色。
所謂一回生二回熟。
這解了秀發之後,晏昭廷更是不見得有一刻停頓,更是順手解了鳳灼華身上穿著整齊的衣裳。
二人同樣一身雪白的褻衣,晏昭廷一扯床榻上的錦被蓋到二人身前,轉而微微側小把那嬌暖異常的身子給小心翼翼的樓到了懷中。
也就是這般時候,晏昭廷他才滿足一笑。
他看著鳳灼華的睡顏,啞著聲音呢喃自語道:“賜婚前,臣想著殿下生來那般嬌貴,定也是個端莊大氣的女子,臣這般邊關長大,饑荒之時,食人血肉的粗人自然是配不上殿下的。”
“但是,臣當初也想著,殿下若是個溫婉端莊的女子,臣自然會恪守禮數,絕不會嚇著殿下去的。若殿下鮮衣怒馬不輸男兒,臣自然定不會讓這世間的規矩而拘束了殿下的自由去的。”
說道這裡。
晏昭廷他輕聲一歎,繼而幽幽道:“但是臣這般想來想去,倒是沒想到殿下您倒也是個奇人,論端莊那是您刻在骨子裡便有的,但是又偏偏的對於臣是那般的張牙舞爪,好似小野貓兒一般,隻是臣一想到您若是鮮衣怒馬在汴京皇城中肆無忌憚打馬而過,那便是男兒都比不過的英姿颯爽,臣便覺得殿下無論如何,那都是最可愛的殿下。”
寢殿裡頭。
紅燭爆起一聲輕響,一陣燭香。
而晏昭廷的聲音也漸漸低了下去,最後他抵這鳳灼華的耳際,幾乎是夾著溫熱的呼吸吐出微不可查的幾個字:“殿下可知,臣足足為殿下守了二十五年的清白,臣哪怕不知何故,卻也依舊瞧不上這世間其他女子,因為……。”
晏昭廷的聲音幽幽,卻又是硬生生的斷在了這處。
而此時,睡夢中的鳳灼華指尖一顫,卻不知是身體的本能反應,還是聽得了晏昭廷的聲音。
……
夜漸深。
燒著暖暖地龍的鳳居裡頭,二人倒是難得和諧的相擁而眠。
深夜裡,鳳灼華也不知是做了何種可怕的夢境,她更是如八爪魚一般,雙手雙腳都死死的纏在晏昭廷的身上,仿若是溺水的人,在揪著最後一絲救命稻草一般。
終於。
天蒙蒙亮。
也不知是哪處宮殿裡,公雞的打鳴聲劃破清晨的上空。
下了一夜的雪,也在第一縷陽光出來的時候悄然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