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讓開!”隻聽得外頭那聲音低沉嘶啞, 猶如困於囚籠中野獸的嘶吼。
軟榻上,鳳灼華睫毛輕輕一顫, 神情一陣恍惚,迷糊看向自己的母後。
這時候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話,卻發現連發聲的力氣都沒有。
陣痛還在持續, 八個月大的身子,因今日遇著刺殺一事,她跌在地上撞破了羊水, 偏偏太醫院的太醫連著幾幅催產藥下去, 她肚子除了痛外, 卻沒有絲毫要生產的跡象。
“母後……”鳳灼華終於攢足了力氣,低低的叫了一聲, 這聲音幾乎是微不可查。
皇後虞氏霎時間精神一震, 她緊緊反握住鳳灼華冰冷的玉手:“灼兒……昭廷來了,你堅持住, 等藥力發出來,隻要生下來,生下來後就安全了。”
是嗎?
鳳灼華垂眸,看著不遠處丫鬟腳步衝衝端出去的一盆盆血水, 看著自己蒼白到近乎透明的指尖, 她恐怕是不行了。
精神一陣恍惚。
等鳳灼華再次睜眼望去時, 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一望無際的雪原。
無邊的白色, 呼嘯的寒風, 冰川深淵……跨不過去的天險下,她被人斷了四肢,全省無力。
耳邊是呼嘯不止的風聲,徹骨冰寒,她血液正滿滿被凍住,眼睜睜看著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堅持不下去了……
就在這時候。
“昭廷……你給我站住!”似乎極遠的地方傳來一聲厲喝。
鳳灼華迷迷糊糊,她眼皮顫了顫……是晏昭廷來了麼?
可那漫無邊際的雪原裡,他不是不要她了嗎?當初父皇母後死後,不是他親手把她給驅逐到荒無人煙之地,他來乾嘛?
……
產房外頭。
晏昭刻渾身是血,被一位神態蒼老的婦人攔在門前。
外頭這一刻靜得落針可聞,這個如修羅地獄裡走來的男人,一路上無人敢攔,偏偏被一位似乎連站都站不穩的老婦人堵在了門前。
老婦人身上穿著普通的常服,她似乎來得極為衝忙,若是仔細看去,就會發現她連腳上的鞋子穿的都不是同一雙。
此刻婦人蒼老的身子被貼身媽媽扶著,隻見她神色略微蒼白,身上更是帶著濃濃的藥味,這般冷的天氣裡,額心熱得出了一層細汗,氣息瞧著也是極其不穩。
非常明顯,這位白發蒼蒼的老婦是一刻也不停歇,從很遠的地方匆匆趕來的。
“昭廷,裡頭那可是產房!古往今來,可沒有男子進出產房的道理!就算是宮裡頭的禦醫,那也是隔著屏風看診!”老太太聲音一哽,她看著眼前身形高大的外孫,眼裡儘是心疼。
“外祖母…
晏昭廷雙眸猩紅,這個從未在外人麵前軟弱過一分的男人。
此時他說話的時候,聲音竟是不自覺帶上了哽咽:“外祖母,孫兒就想裡頭陪著她,我不在她會怕的。”
老人深深一歎。
產房血氣重,從未聽說過有男子進產房的道理,但是她也知道,鳳灼華對晏昭廷來說,恐怕就是命!
這命要是沒了,晏昭廷還活得成嗎!
當即老夫人軟了聲音,疼惜的看著晏昭廷鬢角處還在滴滴答答往下滴的血汙::“你先去洗洗,這血氣汙臟的,你總歸要洗洗才能進去陪著。”
“我知道了。”男人聲音晦澀,而後轉頭往另一處走去。
產房裡氣氛依舊緊張,康老夫人讓嬤嬤扶著,轉身便掀了簾子進去。
屏風外頭愁眉苦臉的禦醫,看向來人,皆是同時一喜。
這種時候自然不是寒暄的時候,老太太腳下生風,一邊走一邊吩咐:“快!把這藥給公主殿下喂下去。”
“是!”病榻前伺候的如笑雙眸一亮,趕緊接過老夫人康氏身旁嬤嬤遞過來的湯藥。
隻是下一刻,如笑眼中喜色還未散去,她焦急道:“老夫人,喂……喂不下去,這可怎麼辦……”
康老夫人一邊觀察著鳳灼華的情況,一邊對如笑沉聲吩咐:“現在不是主仆尊卑的時候,喂不下去,就讓人撬開牙關,無論如何也要喂下去!”
“是……”
一劑湯藥下去,半盞茶的功夫後,床榻上的人一聲嚶嚀,本都失了氣息的人兒,這時候雙手捂著肚子悶哼出聲。
緊接著,產婆驚喜道:“開了,宮口開了!”
屏風外頭是焦急等待的禦醫。
其中年紀最長的禦醫得那一聲驚喜的聲音,他趕緊翻了翻前頭康老夫人丟在外頭的藥渣子。
這一翻之下,那禦醫神色大變,花白的胡子幾乎抖成了篩糠:“康老夫人,這……這等虎狼之藥,你若是強行喂下去,殿下如今的身子骨……那……那是萬萬不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