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都城,燈火如織。
盞盞明燈暈染千樹萬樹,星月光輝垂落如瀑。鑼鼓喧天,鼓樂齊鳴,整條朱雀大街亮如白晝。
恰逢祭元日,滿城不夜天。
朱雀大街最中央的摘星樓上,京都半數權貴子弟悉數聚集,將整間酒樓包了下來。一眾愛看熱鬨的少年聚在樓上,居高臨下看著長街喧囂之景。
這是神州自上古以來流傳近萬年的特殊祭典,用來祭祀傳說中上古時期斬滅妖魔,帶領人族崛起的聖師“元”。
也隻有這一日,神州浩土之上,不分國彆,無論貴賤,上至帝皇聖主,下至販夫走卒,才會拋卻身份之差,共同慶祝祭典。
突然間,街道上洶湧的人潮如海嘯,此起彼伏的驚呼聲四下響起。
遙遠天邊,有火光亮起。搖曳生輝,靈性湛湛。
這天地靈火一出,凡火儘皆黯淡。沿途明燈盞盞熄滅。
驟然降臨的漆黑夜色裡,那一縷躍動的火光倏然奔湧而來,在所有人視線中迅速由點化線,最終化作一條奔湧在天的赤色飛龍。
朦朧輝光中映出一抹淡淡的人影,隨著距離的縮短在眾人眼中變得越來越清晰。
原是一位身著重重玄色祭服、臉罩神鬼麵具,作祭祀打扮的少年。
摘星樓上爆發出一陣歡呼,下方人潮更是洶湧,街道上、酒樓中、沿河兩岸密密麻麻的船隻上,無數人抬頭仰望,歡聲陣陣。鼓點之聲愈發密集而歡快。
夜幕低垂,那少年一路飛掠而來,腳踏幽幽火光所化的虛幻之龍。整座盛京城輝映其下。
莊重的玄色祭服之上,金色的火焰紋路自底部向上一路交織,點燃了他臉上白底金紋的神鬼麵具。
左半邊臉聖潔莊嚴,右半邊臉鬼魅妖異,不知是神靈墮魔,還是妖魔濟世。
喧鬨的人群不知不覺變得寂靜。
麵具下的少年輕笑了一聲,身形輕如鴻羽,飄然落在摘星樓上。
樓中原本伸長了脖子看熱鬨的一眾少年,下意識後退一步。
“怎麼?不認識我啦?”
少年祭者隨手摘下詭異的神鬼麵具,一張容光懾人的臉龐緩緩現出,帶著渾然天成的氣度。雙眸深黑如墨,唇色淺淡而薄。眉鋒如冷劍,出鞘寒七分。
這位相貌俊美得幾近咄咄逼人的少年隨意坐在欄杆上俯瞰眾人,唇角噙著三分散漫笑意。
樓中沉默片刻,一片驚愕:“世子殿下,怎麼是你?”
晏危樓微低下頭,唇角弧度加深,那三分笑意立刻變作十分。他笑了笑:“怎麼就不能是我?”
一眾少年連連擺手,紛紛起身避席,嘴上也是一番誇讚吹捧,隻道這位世子殿下給了大家好一場驚喜。頓時一群人輪番上來敬酒。
晏危樓含著笑,一一應了。
他也不去拿斟滿的酒杯,隻拎起旁邊一隻精致的銀色酒壺,張開嘴仰頭便倒,“咕嘟咕嘟”幾口喝了個底朝天,語氣中帶著莫名的懷念。
“不錯不錯,許久未至,這摘星樓的飲仙釀倒是越來越醇了!”
“世子莫不是記岔了……”有人大笑,似乎喝上了頭,“前些天咱們不是還來過嗎?”
晏危樓也沒反駁,隻是幾口將一壺酒喝了下去。大概是喝得太急,少許透明的酒水順著他下巴滑下去。剛剛觸碰到那莊重的玄色祭服上,衣襟上交織的金色火焰紋路便是一閃,將酒水儘數蒸發。這竟是一件特殊的靈器。
眾人看得眼熱不已,再一次在心裡確定了這位齊王世子不可撼動的地位。
眾所周知,齊王世子晏危樓武道修為一向平平,至今也沒能破除肉身七重枷鎖。倘若不是有靈器加持,剛才又豈能出席祭典,以微薄修為升空禦天,如此風光無限?
而這靈器從何而來?自然便是大雍皇帝陛下默許的。這份厚愛與殊榮,恐怕某些皇子都無法企及。
頓時少年們起哄得更厲害了。
晏危樓來者不拒,與眾人推杯換盞間,他眉鋒飛揚,雙眸神采煥發,顯出天然的灑脫意態。
摘星樓上氣氛越來越熱烈,甚至將樓下的絲弦之聲暫時蓋過,引得不少人訝然側目。
直到看見那隨意坐在欄杆上開懷暢飲的少年側影,被他那莫可逼視的容光所懾,這些人立刻恍然。
——原來是齊王世子!
說到齊王世子晏危樓,京中百姓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大雍立國八百年,獨占神州浩土一十三州,這每一寸土地都是前人一刀一槍從前朝皇室手中奪取的。
立國後,為封賞開國功臣,太·祖以三州之地分封七位諸侯。
直至如今,傳承三代後,這些異姓諸侯或因罪奪爵,或意外絕祀,至今隻餘三戶,齊王正是其中之一,也是勢力最強的一位,坐擁半州十一城。
為表忠心,現任齊王繼位不久,便遣送年僅六歲的世子晏危樓入盛京隨諸皇子讀書,到如今已有十個年頭了。
齊王如此識趣,皇帝自然也是投桃報李,對晏危樓這個便宜侄子甚是寵溺,一應要求無有不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