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唔唔……”
“彆、彆過來。你、你究竟想做什麼……啊!!!”
森白色火焰熊熊燃燒,淒厲的慘叫聲、咒罵聲、求饒聲與種種胡言亂語接連不斷在宮室中響起,隻可惜被良好隔音的厚重牆壁擋在了裡麵。
“我想做什麼?”少年自言自語的聲音隨之傳來,“嗯……我想要整個煉血宗。”
以晏危樓洞見二重凝真境的真實修為,在寒雲寺便可輕易脫身。
隻不過當時他還不想舍棄“徐淵”這個身份,順便也有些好奇幕後之人的意圖,這才如此配合,毫無抵抗之力地被幾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綁了來。
然而,來到這裡不久,晏危樓便改變了想法。
這地宮寬敞又陰涼,環境優美,壁畫精致,空氣清新,還自帶一群任勞任怨的下屬、一個現成的已經被搭建好了全部框架偏又隱於暗中無人知曉的組織。
……這一切簡直是為他量身打造的。
原本隻想看場戲便離開的晏危樓不想走了。他不光要看戲,還要將戲班子也搶過來。
——換句話說,煉血宗,他要了!
那麼,首當其衝要處理的就是某個掛著煉血宗宗主頭銜的家夥,對於已經將煉血宗視作囊中之物的晏危樓來說,這個人未免太礙眼了。
儘管趙重之同樣是通幽二重凝真境的修為,但晏危樓並不在意,即便對方修為再高一個小境界,他自認也能憑借遠超對方的戰鬥經驗與技巧將其擊殺。
但晏危樓也不會盲目輕敵。
這裡畢竟是煉血宗的主場,在眾目睽睽下直接對趙重之動手不吝於與整個宗門為敵,誰也不知地宮中有多少機關陷阱,說不定便會讓他中招;還要考慮在戰局不利的情況下,趙重之會不會找到機會逃走;最重要的是,對於一宗之主出手,首先就要殺掉衝出來為對方戰鬥的下屬,而這些人不久之後可都是晏危樓的苦力,多殺一個都是浪費資源!
經過思考,晏危樓決定將人單獨引到他選定的地方,一個不易逃跑、又沒有機關陷地,更不會受到其他人乾擾的環境裡。
煉血池就是晏危樓選定的目標。
空蕩蕩的宮室中,黑衣黑發黑眸、一身氣息冰冷淡漠到極致的少年,低頭看著如死狗般躺在自己腳邊的瞿方,此時對方的身體還在像瀕死的魚一樣抖動著。
少年神情無動於衷,輕輕甩了甩指尖上的一縷森白火焰。
“嗤!”
火焰擦著瞿方的手臂而過,直接焚燒掉他大片的血肉,將淌出的血液瞬間燒乾,隨即落在他身邊的地板上,將那厚重的石板燒出一個深不見底的大洞。
瞿方瞪大眼睛,癱軟的身體沒有絲毫動彈,似乎對自己身上的傷勢毫無感覺,沒有一絲一毫痛苦之色。
隻因他早已經曆過比這強烈千百倍的痛苦——就在一刻鐘以前——以至於如今的這點小傷無法在他麻木的感官中多停頓一秒。
這突然出現的神秘少年所擁有的白色火焰似乎能夠在虛實間轉換,化作實體能夠焚毀血肉,化作虛幻能夠焚燒靈魂。
而就在方才,他已然經受了焚魂煉魄的一刻鐘。瞿方相信,這世間再也不會有比那更痛苦更絕望的事情了。
不願再去回憶自己方才涕泗橫流、一時咒罵、一時乞求的醜態,瞿方萬分不解地抬起頭,注視著少年冰冷俊美的麵容,在記憶中搜尋了半晌也不曾發現絲毫兩人可能相識的蛛絲馬跡。
瞿方無論如何也不明白,分明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彼此之間有何深仇大恨,以至於這人二話不說便對自己施加如此慘無人道的酷刑?
“嗤!”
又是一縷火焰在少年指尖燃起。
那飄搖的森白色火焰極其微小,仿佛隨時都會熄滅。但瞿方隻看了一眼,便情不自禁瞳孔緊縮,身體微微顫抖著。
“大、大人,有話好說……”
“哦?”少年淡淡俯視著他,終於開口,“……你想死得痛快點嗎?”
按照正常邏輯,要想讓其他人屈服合作,總要先禮後兵,被拒絕後再用強,但總歸要給人一點甜頭。
晏危樓卻反其道而行之,照麵就是一頓酷刑,隨後又是一頓冷酷無情的威脅,甚至連對方的性命都不能擔保,隻保證讓人死個痛快。簡單粗暴到了極點。
偏偏瞿方卻屈服了。
若是沒有體驗過天淵劫火的威力,晏危樓這話問出口,瞿方定然嗤之以鼻。修行者的意誌之堅定絕非普通人可比。反正都是死,他怎麼可能就為了死得痛快點就屈服於敵人,讓敵人得意?
但如今,經曆了焚魂煉魄痛苦的瞿方幾乎是毫不猶豫便答應下來,眼巴巴地望著晏危:“大、大人有何吩咐,小人必萬死不辭!”
隻要不再經受之前那種比死還要痛苦一萬倍的滋味,他願意做任何事,哪怕是像狗一樣搖尾乞憐。
“那麼,想辦法把趙重之騙過來,越快越好。無論用什麼辦法。”
……把趙重之騙過來?
瞿方呆了呆,隨即便強忍住身體與靈魂中燒灼的痛苦,拚命壓榨著自己的大腦思考起來。
“有、有了!大人,我有辦法了!”
人在生死危機中總能百分之二百地壓榨出自身的潛力,更何況是麵對比死亡還要恐怖的懲罰。瞿方不過思考了十幾個呼吸就有了主意。
“可以利用血丹。”
他討好地看向晏危樓,信誓旦旦地說道:“趙重之天賦一般,能夠在二十出頭便突破到凝真境,其實是動用了魔道中揠苗助長的秘法,再想進階千難萬難。因此他格外看重血丹。”
“一旦發現血丹煉製出了問題,他一定會親自來查看。”
而如何偽裝煉藥失敗,對瞿方而言輕而易舉。短短一刻鐘不到,煉血池中突然傳出一聲像極了煉丹失敗的轟響。
……
事實證明,瞿方的確很了解趙重之。就在他製造出煉丹失敗的假象後不久,趙重之第一時間便察覺到不對勁,隨即迅速趕了過來。
血丹關係到趙重之將來的晉升希望,即便他平日裡再謹慎,此時心情大起大落之下,也有些亂了方寸。
“瞿方!你這廢物——”
第一時間趕到煉血池所在,剛剛推開宮室大門,趙重之剛要斥罵,神情便是一怔。
“……阿正?你還活著?”
出現在他眼前的,除了一臉麻木的瞿方,赫然還有一個被綁在牆角的蕭無義,他雙手雙腳都綁著玄鐵鎖鏈,神色冷然,還在不斷掙紮。
“怎麼,看見我活著,你很失望?”
蕭無義冷著臉諷刺了一句。
趙重義卻半點不生氣,反而欣喜若狂地看著他,那目光就像是望著一樣失而複得的珍寶。
“太好了,還有救。”喃喃念了一聲,趙重之露出一抹笑來。
彆誤會,他並不是突然良心發作,慶幸蕭無義沒死。趙重之所說的“有救”指的當然是他千盼萬盼的血丹。
由於蕭無義此時雙手雙腳被縛,趙重之也沒懷疑什麼,隻以為時機未至,蕭無義還沒有被丟進煉血池。隻要蕭無義這個珍稀的唯一藥材還沒用掉,即便煉製失敗一次也無妨,大不了再去收集其他已經消耗的藥材。
之前心神一直係於血丹之上,入殿之後,他的注意力又徹底被蕭無義吸引過去。直到此時,趙重之才算放鬆下來。
他長呼了一口氣。
唰!
就在這一刹那,他瞳孔一縮,頭皮發炸,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在心臟中炸開,身體還不曾反應過來,一點流光已然從天而降。
無聲無息,不含半分殺意與煞氣。
電光火石間,趙重之隻來得及抬起頭,一點鋒利的劍尖倒映在他瞳孔中。
沒有輝煌燦爛的劍光,更沒有呼嘯如雷的劍吟,這一劍像是一縷自然而然飄來的微風,一抹隨風而落的雪花,像是暗夜隨風潛入的雨點,不曾驚動任何人,唯有涼意落在皮膚上的瞬間,才讓你切實發現它的存在。
這是一記沉默的刺客之劍。
原本還在喜滋滋地等待血丹出爐,突然得知煉血池出事,憋著一口氣趕過來,又發現還有挽回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