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歎平生(3)(1 / 2)

魔主他馬甲過多 嬴天塵 11920 字 8個月前

大雍,雲州。

隆冬臘月,寒風刺骨。綿延的戰火還在這片土地上燃燒,數月不曾熄滅。

大雍皇朝一十三州,雲州屬南麵邊陲,其中半州十一城為齊王封地,又稱齊國。另外半州與齊國和東黎邊境兩兩相接,有大雍常駐軍逾十萬。

景泰七年十月初,隨著齊王起兵,東黎大軍壓境,又有北漠虎視眈眈,大雍這個中域神州最大的國家便被猝不及防拖入了戰火。

而今兩個多月過去,這一年即將結束,戰火仍未熄滅,整個雲州已徹底被齊國與東黎聯軍瓜分。

從突襲中反應過來的大雍自然也不會善罷甘休,展開了瘋狂的反擊。三方甚至有數名大宗師隕落。

雲州邊陲,寒石城。

這是一座不大的小城,據說百年前有一位天人境散修在此隱居,儘管如今不知是死是活,但大雍朝廷為免誤會,對這裡的管束力度大大降低。

加上此地身處雍黎兩國邊境,時常有遊俠行商出沒,還有一些逃犯流竄。因此魚龍混雜,勢力盤踞,當街殺人之事屢有發生,也有不少朝廷禁止的交易在私下進行,可謂不折不扣的混亂之地。

後來齊國起兵,順便也將這裡占據後,由於那位領軍大將不清楚這裡的底細,企圖派人清查全城,以穩固後方。

當晚便有七名都統被刺殺身死,將軍也橫死床頭。死法多種多樣,險些導致齊軍未戰先敗。

——這是一個被籠罩於灰霧中的小城。許許多多見不得光的人,與見不得光的事,都被罩在這片灰霧裡。

若是有人企圖驅散這層灰霧,讓那些習慣了隱藏於霧中的存在因此見光,這個人就必須死。

自然而然的,哪怕寒石城名義上的歸屬權落到了齊國,它仍然是曾經那個不受管束的混亂之地。

這一天,寒石城外。日頭將落未落之時,一個陌生的年輕人來到這裡。

他一襲白衣,從裡到外都是一片雪白。帶給人的卻並非冰雪般的寒冷,反而讓人想起春風裡飄落的梨花。

這白衣人像是攜春風而來,讓天地間飄零的冰雪與刺骨的寒風都多了幾分暖意。

隻因他雙瞳裡的波光太過溫柔醉人。

這是一個與寒石城格格不入的人,看在許多人眼中甚至過分刺眼,以至於一路行來,人人側目。

街邊擺攤的小販,路上遊蕩的孩童,乃至於行人及乞丐,一道道目光落在他身上,露出不加掩飾的惡意。

白衣人對周遭一切視若無睹,臉上始終噙著一縷淡笑,像是每一個來到這裡的普通人一樣,普普通通地入了城。

而那些抱著宰肥羊的想法,悄悄尾隨在他身後的人,卻在不知不覺間便一個個消失,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可見若非這人本身手段高超,便是暗中有高人相護。

城門處不遠的地方,一間不大不小的茶館,生意很是冷清。白衣人剛剛坐下,那閒得幾乎打瞌睡的小二便連忙上前來,殷勤地為他倒茶。

“這位客官看著很是眼生,一定是初來乍到吧。那可要好好嘗嘗咱們寒石城特有的寒木茶。”

小二正套著近乎,一股冷風吹進來,又是一個客人走了進來。

一個很年輕,也很美麗的女子。

雖是寒冬臘月,她卻隻穿著一件單薄的淡青色長裙,裙擺嫋嫋如花瓣盛開,襯托得她愈發動人。

“馬老三,管好你的手下,不要什麼人都亂伸手!”容貌美得惹人憐惜,這女子說話卻毫不客氣,衝著茶館內叫了一聲,“這可是我們閣主的貴客。”

茶館內隱隱傳來一聲冷哼。

小二一個激靈,手腕靈活地一翻轉,茶壺一顛,正要傾倒而出的茶水便像是受到什麼吸引,化作一條長長的白線,重新落入壺中。隻看露出的這一手,便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他迅速收回了手中這壺茶。

又跑到櫃台後,不知從哪個暗格裡摸出一個以寒玉鑄就、看著便珍貴無比的小壺,小心翼翼給晏危樓倒了一杯新茶。

小二討好地笑了笑:“貴客請用。方才是小的失禮了,這杯茶就算小的請了。”

晏危樓捧起茶杯,在小二期盼與肉疼交雜的眼神中,輕輕喝了一口,立時眼前一亮,讚了一聲:“好茶!”

既然願意喝茶,便代表接受了他的賠償,不計較之前的事了。小二的神情明顯放鬆下來,臉上重新露出笑容。

小二離開後,身著淡青色羅裙的女子便來到晏危樓麵前,直接在他對麵坐了下來。什麼也不說,隻默默盯著他品茶。

晏危樓同樣不說話,默默飲儘茶水。隨著茶水入腹,他體內真氣緩緩運轉著,直至四肢百骸中都散發出一陣暖意。

喝完一盞茶,晏危樓擱下茶杯,站起身來,目光向外看去。

這就像是一個信號,青衣女子同樣起身,率先走到前麵帶路,兩人便一前一後離開了茶館。

“失禮了,還未通名,小女子齊悅,現任暗閣十二位影使之一,忝居末位。”

兩人走在街上,識相的人紛紛不著痕跡地避道,青衣女子率先開口。

晏危樓淡淡一笑:“在下燕無倫。倒是沒有暗閣那麼大的家業,不過是做點小本買賣聊以為生罷了。”

“……”

齊悅一陣啞然,半晌方道:“燕樓主過謙了,若是連逍遙樓也隻算小本買賣,那這天下間可是很難找到大生意了。”

晏危樓商業互吹:“暗閣的實力也不簡單,在下入城不過半炷香·功夫,不就被你們知道了嗎?”

齊悅自得一笑,美麗的臉愈發動人:“其他地方或許不敢說,但這寒石城中,當真沒有暗閣不知道的事。”

互捧幾句後,齊悅突然不知是誇是諷地說道:

“世人都道逍遙樓主平易近人、寬宏雅量。方才我可是見識到了。若是換作其他人,那小二敢在茶中下藥,隻怕早就性命不保,連同黑店都要給他拆了!樓主卻是好脾氣。”

晏危樓心中暗暗點頭。

……可不是嗎!若是按他本心,何止是殺人拆店,還要連骨灰都給他揚嘍~

不過現在的他可是逍遙樓主燕無倫,當然不能隨便破壞人設。

因此他隻是搖搖頭,語氣不以為然:“總歸是我賺了。那小二賠了一杯千金難買的靈茶,想必也該受到教訓了。”

說到這裡,白衣人臉上的笑容裡透出一絲淡淡的趣意,讓他多出幾分生動。

……至於之後小二會不會被黑店的幕後老板懲誡,那就與他無關了。

兩人一路走,一路互相試探,晏危樓看似毫無設防,坦率直言,隻是每當涉及關鍵之處,便四兩撥千斤地應對過去,卻又給人相談甚歡的錯覺。

直到將人帶到目的地,齊悅才反應過來,兩人看似說了很多,實際上晏危樓半點重要的事情都不曾透露。反倒是齊悅自己被套了不少話。

偏偏這一路上她卻絲毫沒有察覺,還覺得與之交談如沐春風,內心中不知不覺對這位逍遙樓主產生了不少好感——並非男女之情,隻是純然的欣賞。

“……”想明白後,齊悅一時心情複雜。

兩人的腳步停在城中一間不起眼的宅子前,晏危樓第一時間便察覺到其中隱藏的數十道氣息,一道比一道危險。

他的神情沒有一絲變化。

齊悅將人領到主院門口,這才轉身看向晏危樓,微微一禮:“樓主請,我家閣主在裡麵等您。”

晏危樓禮貌地還了她一禮,這才整理衣冠,踏入院中。

齊悅看著他的背影,秀眉微皺。預感到事情恐怕不會按照閣主的設想發展。

無聲的風拂過,另一個渾身包裹在袍子裡的影使不知何時冒了出來,和她一左一右守住院門。又好奇地問道:“怎麼,這位逍遙樓主很難打交道?”

“那倒沒有。”齊悅頓了頓,搖頭道,“這人性情極好,不難相處。不過若是換一種角度來想,倒也算是很難打交道了。真是滴水不漏!”

暗閣裡都是一群殺手,最精通的便是殺人術。讓他們去勾心鬥角地套話,那可真是太為難他們了。齊悅已經算是矮個子裡拔高個兒了。

齊悅重新展眉,越想越是歎服:“果然,能白手起家將生意做得那麼大的人,無論心性如何,絕不可能是蠢貨。這次倒是我大意了。”

這個宅子是暗閣的一處臨時據點,剛剛被收拾出來不久,許多地方還有些空蕩。所謂的主院,構造更是特彆。

晏危樓走進去後,視線中立刻被一方冰湖所充斥,緊接著便看見了湖中央清雅至極的水榭,以及細密的珠簾後一大一小兩道人影。

晏危樓低頭看了看麵前的湖麵。

時值深冬,湖麵上覆著一層淡薄的寒冰,這冰層厚度半寸不到,隻怕稍稍用力便會支離破碎。但光禿禿的湖麵上卻沒有任何一座橋梁,讓那方水榭看上去儼然是一座孤立的湖心島。

“這算是試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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