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渺無垠的天空上,一點光影飛速掠過,排開層層雲氣,上負浩渺青天,宛如魚躍於海,目之所及唯有天地。
不知何時,天空中的雲氣漸漸變得稀薄,像是蒙著一層水霧的鏡麵被一隻無形的手一點一點擦拭乾淨,直到最後,露出了乾淨到極點的天幕。
向前幾十裡後,在兩人視線儘頭,原本乾淨至極的天幕中,卻又聚攏起了層層疊疊的厚重雲氣,那不是普通的雲,而是濃鬱到極點的靈氣。
狂風在天地間呼號,濃鬱到凝成霧狀的靈氣聚攏在一起,形成了虛幻的漏鬥式漩渦,又像是風暴中的海眼。
在那“海眼”中央,不時有雷霆閃電劃過,明亮的電光如利劍劈開靈霧,隱隱約約照耀著一方虛幻而朦朧的世界。其內似有陰風咆哮,幽魂遊曳,無窮無儘的煞氣被束縛在其中,不斷衝擊著那層朦朧邊界,仿佛隨時都會掙脫而出。
那就是天中禁地。
它位於海拔三千米的高空之上,仿佛投射在天空上的海市蜃樓,但附近數十裡內都受其影響,天地靈機一片混亂。
入道之下的武者甚至不敢隨意靠近,以免被混亂的靈機擾動,致使體內失衡,真氣錯亂,輕則重傷,重則功廢。
三千米之上的高空存在一種無形罡風,不是腳下這艘飛行靈舟所能抗拒的,況且,這艘飛舟也飛不到那麼高的高度。
兩人便收起舟,直接向上空飛去。
罡風撲麵而來,越是向上,越是有涼颼颼的寒意撲麵而來,不隻是純粹的冰冷,其中還夾雜著一股陰森死寂的氣息。這股子涼意無孔不入,仿佛要滲入到四肢百駭之中。
晏危樓察覺到這股無形的力量似乎在針對他的魂魄,要一寸寸凍結他的神魂。
他目光微凝,伸手將宿星寒往身邊一拉。晏危樓體內氣血突然間滾滾沸騰,像是燃燒的柴薪,無形的“火光”驟然間散發出去,兩人周圍仿佛刹那間燃起了熊熊火炬,炙烤著四周的陰邪之氣。
對付這種至陰之氣,最簡單的辦法莫過於以人體氣血之力衝擊。這也是身體虛弱的人容易邪氣入體,氣血強大的武者卻不懼魑魅魍魎的原因之一。
此時的晏危樓體內像是有一座燃燒的小火爐,溫暖的熱意源源不斷從兩人相握的掌心傳遞到宿星寒身上。讓他常年低於常人的體溫都升了起來。
隱約間像是有什麼東西發出了慘叫,一道道黑氣從兩人身上被彈開,化作一縷又一縷煙氣在半空中消散。
就這樣,兩人一路向天空中的海市蜃樓疾飛而去,不斷有層層黑霧被晏危樓以氣血之力彈開。隨著不斷升高,周圍越來越陰寒刺骨,當兩人穿透那層靈氣彙聚的雲霧,來到天中禁地虛幻的結界之前,幾乎被怨氣與煞氣包圍。
天空中激蕩的靈氣像是一個倒卷的漩渦,濃鬱成霧的靈潮被一層虛幻朦朧的界限排斥在外,宛如一個罩子將天中禁地罩在其中。
兩人此時就站在這層靈氣罩與天中禁地的結界之間,四周是從結界中不斷滲出來的陰冷黑氣。
到了這裡,這些煞氣、怨氣、死氣之類的陰性能量終於不再無孔不入地向兩人身體中滲透,而是散亂地在四周飄蕩。
“終於到了,百聞不如一見呐。”
晏危樓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一切。
“……這就是天中禁地?”
手掌被鬆開,那股暖意也隨之消失,宿星寒摩挲了一下指尖,薄唇微抿。
晏危樓伸手捉了一縷無形之氣,細細感知半晌,思索著:“陰氣、邪氣、怨氣、鬼氣……如果沒猜錯的話,這是絕靈之地,我在古籍中見過。”
“絕靈之地斷絕靈氣,這裡恐怕不太好進啊……”一邊說著,他一邊側頭去看宿星寒,目光突然一怔。
白衣人優美流暢的線條沿著鼻骨往下,勾勒出如畫的側臉。濃密的睫毛微垂,清透的眼瞳因出神而透著淡淡茫然,他抿成一線的唇瓣多了幾分紅潤,蒼白的臉微微鼓起,像是在生悶氣……
晏危樓鬼使神差地伸手戳了一下。
“咳!”
回過神來,他下意識收回了那隻作亂的手,又下意識藏到了身後。
仿佛這樣就能當做一切沒發生過,剛才那幼稚的舉動也不是他乾的。
宿星寒不可思議地側過頭,濃密的睫毛下,那清亮的雙瞳像是受驚的貓咪一樣睜大瞪圓,訝異地望著他。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阿晏。
晏危樓似乎從這雙眼睛裡讀出了這樣一句話,也不由得為自己剛才的鬼使神差感到了一絲絲的難為情。
三秒過後,宿星寒終於反應過來,緩緩地眨了一下眼睛。
他完全沒想到晏危樓會做出這麼幼稚的舉動,以至於方才心頭升起的些許情緒都在刹那間煙消雲散了,取而代之的隻有一團在心頭到處亂跳的柔軟情緒。
像是一群活潑的小人在心頭載歌載舞,胡蹦亂跳。讓人看著又好笑,又無奈,又情不自禁地彎起唇角,露出隱隱的溫柔與縱容。
不過,還沒等反應過來的宿星寒張口說什麼,晏危樓已經輕咳一聲,倒打一耙:“明光你方才走神了,有聽到我說的話嗎?”
他問得光明正大,義正辭嚴,仿佛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喚醒神遊天外的宿星寒,不摻雜任何個人趣味。
“……?”宿星寒目光茫然地與之對視,心虛地垂下了眼睛。
晏危樓搖了搖頭,一副“真拿你沒辦法的樣子”,重新說道:“……這裡陰氣、煞氣、怨氣及死氣太重,應該就是傳說中的絕靈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