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寒石城一趟的目的差不多圓滿了,晏危樓繼續完善自己的計劃。
前世他自天淵中複生,血洗了整片江湖,本以為一切仇怨早已儘消,卻唯獨漏掉了最大的仇家。
——執天閣閣主神出鬼沒,久不現於世間,唯一一次光明正大現身,便是設下陷阱,指揮眾人圍攻晏危樓,而晏危樓墜落天淵之前,曾拚死將之搏殺。
因此,無論重生前還是重生後,晏危樓一直以為,他早已報仇了恨,重新來過的這一世,隻要隨自己逍遙就好。
但隨著有關“元”的上古記憶不斷複蘇,執天閣閣主的真實身份被揭曉,晏危樓便開始懷疑起來……
或許前世的“白帝”根本沒有死。數位天人合圍,對方都早有準備。以他當時不過強弩之末的實力,真的能如此輕易地將之擊殺嗎?
若是殺死這個人如此簡單,當初“元”又何必選擇以瀚海秘境將之封印鎮壓?
晏危樓絲毫不懷疑對方的難纏程度。
單單對比時間便可知道。
晏危樓能夠幾次跨越時間之河,固然有著時之晷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他在每一段時空中停留的並不長,本身所消耗的壽命累計至今也不到百年。
時之晷隻能帶他跳轉時間,不能讓他本身長生不死,超脫壽命限製。
而白帝若是實打實從上古活到了現在——即便其中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處於封印之中——他所度過的漫長歲月將是一個何等恐怖的數字?
對凡人而言,幾乎等同於長生不死了。
天人壽數不過八百,白帝的境界即便超乎其上,也最多隻是高出半步。又何德何能長生久視,存活至今?
難道這都是那本天書的功勞?
無論如何,有這樣一個不老不死的敵人一直潛藏在暗中窺視,卻找不到其真身所在;敵人可以隨時對他出手,他卻找不準其七寸命脈,任誰也難以忍受。
這一回,晏危樓決定徹底解決他。
而這就要依靠那一卷“補天訣總綱”了。
從時空漩渦中回來之後,那卷一直打不開的“補天訣總綱”,終於被晏危樓翻開,露出了真正的麵目。
這是從上古時代便被“元”封印在天中禁地的東西,也是他最大的底牌。
看到這所謂的“總綱”究竟是什麼,晏危樓著實吃驚不小。
石書打開的瞬間,他接收到了不少信息,都來自於至少數萬年前的“元”。
——似乎早在當年他就洞察到了無數年之後的未來,並提前布下了後手。
出於對自己本身的信任,晏危樓決定相信上麵的消息。
畢竟,當年的“元”選擇放棄一枚時之晷,失去曾經的通天修為,把自己整個人洗成白板,並穿越時間來到數萬載之後重新開始,必然不是單純做無用功。
當夜色漸漸淡去,朝陽至地平線噴薄而出之際,客棧頂層,晏危樓披衣下床,輕輕推開窗,目光向外望去。
通過共為一體的意識,他感應到“徐淵”執劍下懸天,誅魔衛道,試劍千秋;“將玄”率一眾魔道之徒出雲州、赴北地,與北鬥魔宮會合,掀起腥風血雨;還有“燕無倫”白衣輕裘,獨鎮逍遙樓,上通朝廷,下連江湖,遍布於天下的情報網絡在短時間裡迅速運轉起來,將他指定的一則消息遍傳於天下。
——碧落天餘燼未熄,即將卷土重來!
不過此時,這消息不過剛剛掀起熱度,尚且沒有多少人相信。
“如此看來,我倒是最悠閒的。”
共享了其餘幾份意識的經曆,晏危樓忍不住調侃了一下自己。
“什麼都不必做,隻是享受溫香軟玉,高床軟枕……”
話未說完,他已感覺身後有一雙目光盯在了自己身上,帶著十足的惱羞成怒。
晏危樓慢慢回身看去。
淡金色的晨曦從他身後的窗口處照耀進來,給床上的人鍍上了一抹金燦燦的光暈,那張本該白如瓷冷如冰的臉上,此時已被緋色遍染,像是晚霞一點一點漫上天穹。連耳朵都是紅的。
仿佛高供於神廟中的神像,被凡人褻瀆,墮入了九霄之下。
他長睫輕顫,雙眸如墨玉般清透,再不見往日的空茫冷淡,隻輕瞪晏危樓一眼,不知是羞意更多,還是惱怒更甚。
“明光……”晏危樓念了念這個名字,就這麼看著他,不知不覺便笑了起來。
有彆於以往成竹在胸的笑,自信從容的笑,抑或是輕蔑冷酷、居高臨下的笑。這時候的他看起來有點傻。
望著他這傻乎乎的笑容,宿星寒眼神中的羞怒漸漸消失,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卻也忍不住彎了彎眉眼。
他起身給晏危樓沏了一杯茶,問道:“如何?一切都安排好了嗎?”
之前晏危樓所說的話,他當然知道隻是玩笑。事實上現在的晏危樓可一點都不閒,反而非同一般的忙碌。
晏危樓早就同他說過馬甲化身的用處。這並非靈魂分裂,隻是一心多用而已,所謂的馬甲化身與本尊之間本就是同一個意識,同時進行不同的事情。
因此,彆看晏危樓現在這麼閒,但他頭腦之中,卻隨時共享著幾個馬甲化身所做的事,還要分出心神各自操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