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八年夏,久旱無雨,驕陽如火般炙烤著大地。皇上數度親往求雨未果,整個京城都熱得人毛焦火燥。
偏這時候,懷胎七個多月的大福晉意外動了胎氣。
大阿哥府正院門口。
男主人胤禔一圈一圈的來回轉著,從烈日當空轉到烏雲四起。嘴裡還不停叨咕著:“長生天保佑,福晉這回可一定要爭氣!順順當當誕下嫡子……”
正院產房內,大福晉伊爾根覺羅氏也如此盼望著。
希望自己順利誕下嫡子,給自家爺的奪嫡路上添臂助。也讓自己徹底在皇家站穩腳跟,不再被婆婆惠妃敲打甚至磋磨。
可憐她十五歲入府,身量本未足。去年十月初六才誕下大格格愛藍珠,才出月子就懷了第二胎。
身子都沒休養過來呢,這次又不小心滑了一跤,情況且凶險呢。
陪著女兒生產的伊爾根覺羅福晉壓下滿心憂慮疼惜,拿帕子給愛女擦汗:“好嘎珞,你千萬挺住,爭點氣。很快,很快就能見著小阿哥了。”
產床上的大福晉汗出如漿,點點頭都要費儘全身力氣。
疼到無以複加。
肚子裡那小調皮也不肯配合,羊水都要流儘了還不見生產跡象。
不用誰說,伊爾根覺羅氏都知道自己此番怕是凶多吉少:“額娘,嘎珞好疼,嘎珞要撐不住了。萬一……萬一女兒有什麼萬一,還請額娘跟阿瑪多看顧兩個孩子幾分。”
伊爾根覺羅氏心裡咯噔一下,接著就聽穩婆驚慌失措地喊了聲糟。
那小冤家,竟然是腿先出來的。
最危險的臀位。
隻聽到這倆字,伊爾根覺羅福晉就怕得不行。愛女一口氣沒喘過來暈了,穩婆子甚至到門口問阿哥女婿的口風。
“保大還是保小?”
胤禔心裡的震驚,比久旱的天空被烏雲籠罩還大。
抬腳就踹那不曉事的奴才身上:“混賬東西,這還用問麼?不惜一切代價,保她們母子均安。若……若實在事不可為,務必護住福晉。”
還以為今兒怕是要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伊爾根覺羅氏福晉大驚,繼而狂喜。
連滾帶爬地到了愛女床前,一巴掌打在她臉上:“你這憨丫頭還不給老娘醒來,好好堅持住?你,你幾輩子修行,才得大阿哥這麼個好夫婿啊……”
熬夜看清實錄,第一千零一次罵狗胤禔完犢子的伊鳳憤怒睜眼,想看看是哪個活膩了,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可睜眼一瞧,卻再不見她那加起來不過幾十平的小公寓。
取而代之的,是檀木千工拔步床,雲錦的百子千孫帳,四時花卉的雙麵繡屏風……
這擺設,華貴中帶著億點點的熟悉啊!
像極了當初她在大阿哥府上的臥房。
眼前這一臉憤怒的貴婦人也好像……哦不,那就是她額娘,年輕了十來歲的額娘。
所以剛剛是額娘甩了她一巴掌?
伊鳳懵逼,接著就被小腹處綿密而又洶湧的痛意折騰到說不出話來。
門外,驚雷陣陣。年輕的胤禔正聲嘶力竭地喊:“福晉,你千萬要挺住啊福晉!咱還沒生下大阿哥,沒把大格格撫養長大呢,你一定要挺住啊……”
沒生下大阿哥,沒把大格格撫養長大。所以,這是康熙二十八年夏,生二格格的時候?
可她記得那孩子是個疼人的,不到倆時辰就生得利利索索。這怎麼……
跟記憶中有些不大一樣啊?
伊鳳有些迷糊,不過這老天倒是夠厚愛她。死後穿到現代不算,竟又讓她重生在產床上了?!
她這邊驚疑不定,穩婆們則一個個拿出看家本領。一點點把小主子的小腳丫塞回去。再小心翼翼把臀位調整成正常的頭位。
這才擦了擦淋漓的汗水,恭恭敬敬地給伊鳳行禮:“奴婢等已經調整好了胎位,還請福晉含上片參,緩緩勁兒。等會兒聽奴婢指揮,配合著用勁,一定能順利誕下小阿哥。”
馬上,心腹大丫鬟滴翠就把百年參片放在了她嘴裡。
伊鳳用力咬了咬,任由微苦中帶著點點甘意的汁液在口腔中蔓延:“嬤嬤儘管施為,本福晉定然全力配合。”
甭管她為何有了這樣穿越又重生的奇遇,總歸回來了,就得挺下去,不能讓孩子們再重蹈上輩子的覆轍。
哢嚓嚓。
外頭雷聲更大,床上,伊鳳的疼痛也越來越密集。
這次,她可不會亂呼痛白費力氣了。
而是依著穩婆所說的那樣,呼氣、吸氣與用力。直到狂風四起,黑雲壓城。豆大的雨點劈裡啪啦掉下來,疼到迷糊的她才終於聽到響亮的嬰啼。
二十八年五月十四,久旱得甘霖,大福晉伊爾根覺羅氏誕下二格格。
“又是個格格麼?”
胤禔有些失落地放下已經準備好的小弓箭:“無,無妨,隻要福晉跟小格格母女平安便好。去吧,給宮中報喜,說福晉又為愛新覺羅家添了一女。”
“嗻。”
他身邊最得用的太監安順兒躬身應諾,冒著大雨給宮中報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