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胤禟激動,好巧不巧的,他們前兩天上過課。
知道一畝好田,也不過產稻穀五擔,一擔稻穀一百三十斤。畝產稻穀六百五十斤,舂米四百五十斤。
極好的上等田,精心伺候著,也不過三石之數。一石一百八十斤,三石五百四十斤而已。旱田三畝若能得一千四百斤粟穀,都可傳為佳話。
而他大嫂這個什麼土豆,畝產四千斤?
一畝快頂十畝了啊喂!
精心策劃了這一場的伊鳳卻裝得一手好迷茫:“啊?這,不能這麼算的吧?土豆雖然產量頗豐但畢竟水汽大。若製成澱粉的話,一百斤土豆也就出八到十斤?”
“算算也就三百二到四百左右,若不是它生長期短,條件適宜一年可種兩三茬,跟稻麥之類也大差不差。”
啥,啥東西?
一年能種兩三茬???
康熙整個呼吸都重了,生平第一次慶幸自己夠任性。為了口子吃的,放下政務就溜到好大兒府上了,這才沒跟如此嘉禾擦肩而過。
到底是公爹,還當著親家的麵兒,康熙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但事關社稷!
再怎麼不好意思,他也得開這個口:“咳咳,保清家的,你這先育種再推廣的想法很對。不過,你的莊子還是太小,老把式也少。這樣吧,你把那兩窖土豆都移交給戶部,讓戶部接手。”
“嗯,後廚沒用完的土豆,也都保存起來吧。你那燒烤坊、火鍋城的,就晚些上新,先把此等好物推廣到民間再說成不?”
伊鳳困惑眨眼,緊接著問詢的目光就看向了胤禔。
儼然一副他才是一家之主的姿態。
胤禔在一片羨慕的眼神裡,笑著打千兒:“皇阿瑪有命,兒子豈敢不從?馬上就讓人移交,保證不出絲毫差錯。”
“隻是福晉還有好多種土豆吃法,還沒一一做得。皇阿瑪能不能開恩,把廚房這幾百斤留下,讓……”
讓什麼讓呢?
幾百斤土豆,都不知道要種多少地了,可不能這麼浪費!
康熙想也不想地就擺手拒絕了,隻讓留出十個大土豆來。寧壽宮六個,延禧宮四個,算是讓他們夫妻全了孝道。
因為吃得太飽,都沒什麼空間嘗嘗土豆美味的胤禟:!!!
就很後悔,特彆後悔,早知道他說什麼也留點肚子。
當然在此之外,他還替自家大嫂心疼:“可惜了,這麼個奇貨可居的機會。要不憑著這幾個土豆菜,大嫂就能掙筆好錢。”
胤禔也有點類似的遺憾。
當然他不是疼錢,是疼自家福晉:“可憐見兒的,一弄出點什麼好東西,就要被皇阿瑪截胡了去。虧得嘎珞心懷天下,大氣又大義,遠超凡俗女子。”
“換個主兒被這麼薅法兒,還不得恨得想揭竿而起?”
伊鳳笑錘了他一拳:“說得什麼渾話?不知道的,還以為皇阿瑪是那攔路搶劫的匪類呢。”
胤禔嘟嘟囔囔,小小聲說他還不如匪類。
至少匪類不會可著一隻羊薅毛。
伊鳳笑摟了摟他:“知道你心疼我,怕我委屈。可類似的‘委屈’,我不介意多受幾回的。有國才有家,若大清風雨飄搖,咱們就是做了鐵帽子王又如何呢?不過……”
胤禔趕緊以吻封緘,把人親了個氣喘籲籲:“沒有不過,好福晉可莫當著彆人打如此比方知道不?皇阿瑪龍心大悅,自然瞧著你千好萬好。可帝心難測,越是得寵越不能猖狂。”
“否則今兒的不拘小節,都會變成來日的小辮子。一旦聖心不在,多得是想把你推倒了好騰出位置來呢。”
皓月當空,哪有星子閃耀的餘地?
福晉如高山仰止,隻存在,就是對其餘諸皇子福晉的莫大壓力。尤其未過門的太子妃瓜爾佳氏,心眼小點的話,怕是夜裡都睡不安穩了吧!
伊鳳:……
知道你是個媳婦吹,但沒想到你能吹這麼狠。
好家夥,連高山仰止都出來了。
“安心吧,太子妃女中翹楚。端方淑雅,進退有度。腹中錦繡,馭下有術,還頗有幾分智謀。若太子能多多信重他,未必會落得兩度被廢的境地。便是他被兩廢,皇阿瑪依然破格以太子妃身份安葬了瓜爾佳氏。”
那才是個奇女子。
可惜了,跟她一樣,在美女如雲的皇宮裡,也就是個中人之姿。
又因種種原因進門太晚,毓慶宮中美女如雲,太子還有了心尖尖上的寵側與愛子,堪稱地獄開局。任由她千般智計,也架不住夫妻離心離德,太子連聽她說完的耐心都沒。
一說起九龍奪嫡,伊鳳就無限唏噓。
胤禔也沉默不語。
良久後才悶聲道:“諸皇子與他們背後的勢力明爭暗鬥,受損的是整個大清。除非太子這個嫡屹立不倒,讓其餘人等不敢起造次之心。可……”
這太難了,皇阿瑪在位時間太長了,會越發忌憚甚至出手打壓太子。
皇位那麼甜美的大蛋糕,其餘皇子也不可能不動念。
誰說不是呢?
伊鳳惆悵,不由想起在現代時看過的一則評論:“九龍各有其才,可惜都用在內耗上了。若能把格局打開,放眼看世界。團結一心向外發展,領土之宏,怕是都得遠超蒙元。”
胤禔大為震撼:“福晉這話從何說起?”
一不小心走嘴了的伊鳳熟練抱頭,蹙眉,滿臉已經疼狠了的樣子:“啊這,妾身也不知腦海裡就想起了這麼幾句。好像,好像是夢中在望鄉台前,鬼差的唏噓?”
“我隻隱隱記得,咱們大清隻占世界不到十分之一罷了。若你們哥九個能團結一心,未必不能積極進取,把文明的種子播撒遍世界嘶~~~”
伊鳳抱頭,閉目□□,小臉兒都白了。
胤禔哪兒還顧得上彆的?
胡亂披了件衣服就要起身著人拿牌子進宮尋太醫,伊鳳趕緊把人拉住:“大晚上的,宮門都下鑰了,爺哪兒找太醫去?彆人沒尋著,再被好事者給添油加醋了去。”
“橫豎我這老毛病了,喚太醫也不過開點太平方子,苦苦我的嘴罷了。不如……”
你給咱倒杯熱水,少在地上轉兩圈,讓我睡個好覺?
可惜話還沒說完,就被素有愛妻之名的某人給狠狠瞪了:“沒有太醫還有府醫呢!哪有疼成這樣不瞧大夫,隻生挺著的道理?”
伊鳳無語凝噎,顫抖著手就差給他唱個你快回來。
卻依舊擋不住某憨大步流星。
好家夥,連他皇帝老子可能會多心懷疑他們不舍得土豆種都顧不上了,必須得讓她看上大夫,看上好大夫。
直郡王愁眉緊鎖,氣場全開。
在戰場上曆練過的鐵血撲麵而來,深夜被從被窩裡拽出來的可憐府醫雙膝一彎,直接就給他跪了。
胤禔:……
越發覺得該尋幾個可靠的名醫於府上,免得宮門下鑰,若有個急症就求醫無門,隻能將就這個看起來不大靠譜的府醫了。
“都這時候了,彆講那些繁文縟節。趕緊起來,給福晉好好瞧瞧。”
“遵,遵命。”
府醫連滾帶爬起身,隔著帕子把手搭在伊鳳脈搏上。
啊這……
府醫還當自己學藝不精,又重診了兩次。
他這越仔細,胤禔就越擔心。
麵上越發沉凝嚴肅:“福晉到底如何,你且如實說來。”
那,那咱要是說福晉好著呢,什麼症候都沒有,您會不會像在戰場上殺準噶爾兵一樣,拔劍就把小的哢嚓了?
答案是不會,雖然郡王爺的臉色越發沉凝。
但還是揮揮手,讓他全須全尾的滾了,連個太平方子都沒讓開。
府醫如蒙大赦,也不敢想太多,連滾帶爬地撤了。
伊鳳拽了拽胤禔衣袖:“我都好多了,你也快彆繃著一張臉了。瞧把府醫嚇的,好險沒直接厥過去。”
胤禔緩了緩臉色:“脈象無事,卻疼痛難忍。每次……福晉都會這樣,看來是泄露天機太多的懲罰。日後,福晉彆想那些了,爺也不問。”
“那個夢,就隻當是夢。既然醒了,咱們就徹底忘了吧。”
伊鳳:!!!
伊鳳雙眼圓睜,定定地看著他:“可是,想起來越多,對咱們一家越有幫助啊!隻要咱好好的,莫說親王,鐵帽子王,就算……”
“也未必沒有一爭之力。”
畢竟現在他們已經成功由明轉暗,甚至可以高調發展人脈,積蓄力量。坐山觀虎鬥,等他們爭個差不多了,再收拾殘局。在眾望所歸之下,順利走向那個位置。
“對,福晉說得對。可那又如何呢?不管你是被頭疼死,還是生孩子耗儘而死。爺都要孤零零坐在那把椅子上,生一堆不待見的庶子,再看他們為皇位鬥個頭破血流罷了。”
何其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