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在伊鳳煞有介事的‘研究’中一天天悄然而逝,轉眼就又快過年。
胤禔還擬像去年一樣,往宮中告個假。一家四口歡歡喜喜,樂樂嗬嗬地過個團圓年。
可還沒等提及呢,他家皇阿瑪就先開了口:“知道你福晉一心為國,日日忙碌。但大清往蒙古的路不是一天修的,她這研究更不能一蹴而就。大過年的,快歇歇,鬆散幾日。”
“就說是朕的口諭,著她帶兩個孩子來參加年宴。”
啊這……
胤禔苦著臉:“兒子謹遵皇阿瑪口諭。”
康熙皺眉:“怎麼著,讓你們一家子宮裡過年,你們還不樂意了?”
這不是禿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呢麼?
隻這真實答案說出來保準挨踹,為了自家尊臀,胤禔也得來個善意謊言:“怎麼可能?皇阿瑪看重兒子福晉與女兒,就是看重兒子。兒子這心裡,不知道多歡喜呢!隻是……”
“皇阿瑪隻著福晉跟兩個孩子,是不是忘了自家好大兒?”
康熙嫌棄地瞧了瞧他那盛滿了委屈的丹鳳眼:“出息!都當阿瑪的人了,還跟兩個奶娃娃爭寵。快收收,不然被愛藍珠跟瑚圖裡宜敏比瞧見了,你可還有臉?”
這小兒態已經作出來了,哪能輕易收回去呢!
胤禔不依,言說皇阿瑪就是重孫女輕好大兒了。也不想想若不是自己努力,他哪兒抱孫女兒去……
康熙登基多年,君威深重。
莫說成年皇子,就算才牙牙學語的小阿哥、小格格見了他都畢恭畢敬,不敢有絲毫不恭。
也就是胤禔!
隻有胤禔跟他那兩個千伶百俐的小格格,拿他當尋常阿瑪、尋常瑪法一樣。
撒嬌耍賴,甚至拍桌子據理力爭。常讓康熙好氣又好笑,還有那麼一絲絲,好吧,挺多個享受與留戀的。
這不,又見他如此,康熙雖好一陣笑罵。但到底還是賞了他滿滿一大竹筐芒果、一筐菠蘿,還有愛藍珠那麼高的兩個木菠蘿。
甫一回府,某人就親手把東西一樣樣的搬回了正院:“福晉快來看,你喜歡的南方水果,爺親去昭仁殿撒潑打滾,給你弄回來好多。”
伊鳳:……
撒潑打滾什麼的,你堂堂一個郡王真不會覺得不好意思麼?
胤禔:!!!
說實話開始其實也有一點點,但臉皮那東西吧,厚著厚著也就習慣了。
尤其發現稍稍不要臉點,能讓父子關係更加和諧,能為自己與愛妻愛女們討來更多好處後。胤禔直接從破罐子破摔過渡到積極主動,再到如今的樂在其中。
隻是這話不好大刺刺地說出來,他隻瞪眼:“你個沒心肝的,爺這都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啊?”
“還不是你,一天天跟吃貓食似的。這也不喜,那也不愛。唯獨對水果殷切些,寒冬臘月的,等閒也就蘋果、梨之類。你不是早就吃膩煩了?正好福建、兩廣那邊給皇阿瑪送年禮,有許多稀罕的南方水果。爺這才厚了臉皮……”
結果你這婆娘不歡喜感激也就算了,還嘲笑自家爺?
後頭這話胤禔沒有說,可那丹鳳眼裡滿滿的控訴。
生把伊鳳看出了一丟丟愧疚感:“好啦好啦,是妾身不是,不該取笑爺。您就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妾身這一遭可好?”
胤禔不說話,就等著伊鳳自己加碼。
頂好她那壓箱底的陪嫁小冊子上,所有高難的動作都來一遍。結果期待了半晌,她隻親自下廚,端出來盤子水果牛奶糖?
“爺嘗嘗,芒果、牛奶跟蔗糖等混合而成的。又有果香,又有奶香,保準咱們大清獨一份兒。”
胤禔抗拒,特彆的抗拒的。
可福晉笑容裡像是含了糖,又好像帶了醉人的酒。隻那麼柔柔地瞧了瞧他,用瑩白纖細的手指夾了顆糖湊到他唇邊,他那什麼抗拒啊,反對啊,就統統都去見了鬼。
“香甜綿軟又不失嚼勁,很好地把牛奶的醇香跟芒果的甜香結合在了一起。連爺這個慣不怎麼吃糖的都覺得好,想來該更受閨閣與孩童們的歡迎。”
“恭喜福晉,又多了個拳頭產品!”
這話入耳,伊鳳愛聽:“不過芒果那麼少,咱們娘仨用著還嫌不足,才舍不得做成糖呢。”
“除非有可靠的人選,直接把糖果屋開到產地去。”
而這個時候,道路交通不大發達。
水果保鮮不易。
好些名優水果甚至走不出當地,要麼賤賣,要麼就零落成泥碾作塵,重新成為滋養樹木的養料?
那,這個提議並非不可行啊!
伊鳳眉眼彎彎,她好像,聊天又聊出條新財路。
胤禔點了點她額頭:“咱們一家四口,個個有俸祿。還有莊子、店鋪等,正經的收入頗豐。也沒虧著福晉啊,怎麼你這小腦袋瓜裡,還光想著掙錢的道道兒呢?”
“差不多快停停吧,你都多少日子沒好好陪陪咱們爺仨了。”
也巧,他這小抱怨剛停,愛藍珠跟瑚圖裡宜敏比就牽著手走進來。看到伊鳳,姐妹倆的眸子都齊齊亮了起來。邁著小短腿就往她這邊跑:“額娘,太好了,額娘今兒沒有忙。”
“棒棒~”
“對啊,對啊。額娘不忙,就可以幫珠珠參謀了。”
胤禔心裡一驚,直覺這丫頭接下來的話自己可能不怎麼喜歡聽。果然,她笑盈盈一臉期待地看著她額娘:“過年了,珠珠想,想送四叔個禮物。”
額娘說人跟人的感情是相互的,不能隻四叔疼珠珠,珠珠也得疼四叔。
胤禔捏了捏愛女的小臉兒:“你個小沒良心的,就知道念叨你四叔。難不成隻你四叔過年?隻他需要禮物?”
珠珠掙紮著逃出他的魔爪,氣呼呼搖頭:“當然不是,我,我都準備了。”
見阿瑪不信,她還拉著他去了自己的逸悅軒。
“後來啊,哈哈哈哈。”伊鳳大樂,“後來我們爺的臉色就青了。滿心火氣,卻想不出怎麼對孩子發。”
因為愛藍珠人小,心眼可不少,心意也不缺。
不獨她四叔,連太後、皇上、惠妃、貴妃、宜妃跟所有對她好,給她壓歲紅包的長輩都照顧到了。
還都儘量貼合收禮人的喜好。
比如太後最懷念科爾沁,她就出主意,讓人做了套彩色泥塑的草原模型。羊群遍地,綠草如茵間如花朵般綻放的蒙古包。蒙古包前還有彈著馬頭琴的少年,歡快舞蹈的姑娘。
為了儘量貼合太後記憶中的草原,她還特意請教了鄂緝爾貝勒呢。
皇上最盼著大清國泰民安,仿著額娘講過的諧音梗故事,在做成桶型的食盒裡裝了滿滿的糖薑。既有一統江山的祝福,又有解表散寒、補氣補血、潤肺止咳等功效。
皇上聽說是乖孫女自己的主意後,喜得上朝時都不忘跟大臣們轉播。隻靠些個糖薑,愛藍珠成功當選年度最伶俐、最孝順的小格格。
出自皇瑪法的金口玉言哦!
可以說每一份禮物,都是小家夥精心準備,都有理有據。
胤禛那更是精挑細選,廣泛谘詢參考意見。
到胤禔那……
小姑娘歡歡喜喜地拍了拍手,吳紮庫嬤嬤親自抱了個繡花枕頭來。
“我們爺當時臉就黑了,問她怎麼想起給阿瑪送個枕頭。小家夥說因為皇瑪法說了,阿瑪最是憊懶。阿瑪自己也說,最美是,是睡到自然醒。沒有枕頭,怎麼睡嘛!珠珠,孝順的。”
言下之意是你不誇就算了,怎麼還氣上了呢?
惠妃笑得喲,連眼淚都出來了:“這孩子,這孩子!哎喲,不行了,本宮已經能想到胤禔那個滿心憋屈卻發不出來的樣兒了。”
昭仁殿,康熙心情大好地把那一桶糖薑擺在禦案上。
對自家酸溜溜的好大兒語重心長:“你啊,是該勤勉些,連珠珠都知道你是個憊懶的了。”
“誰說不是呢?”太子笑著擺弄了下自己桌前的筆筒:“哪怕為了給孩子做個表率,大哥也不該這麼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不然明年,說不定珠珠還要給你再配套衾被。”
殺人誅心。
毫不猶豫地,就懟上了胤禔的痛點。
讓胤禔積攢許久的怒火‘呲’地一下燃燒起來,並火速找到宣泄口。
“瞧太子這話說的,愛藍珠那麼一小點知道個什麼?又哪有許多心思?不過是按自己的理解,送出她認為的長輩們最喜歡或者最需要的東西罷了。不管合適與否,都是孩子孝心。”
“爺這當阿瑪的,又是欣喜又是驕傲。太子還未大婚,不會懂的。哎,說起這個,聽說,未來太子妃的烏庫媽媽身體似有些違和?”
唉!
胤禔長長一歎,言說還以為孝懿皇後孝期過,就能瞧著太子大婚呢。結果……
狠狠回了一刀後,他還才發現自己失言似的輕打了自己兩下:“瞧我這張嘴,大過年的說這些。太子莫往心裡去啊,沒準兒老太太吉人天相,立馬就轉危為安了呢。”
“但等過了十月,太子就能大婚,順利迎娶太子妃,早日為咱們大清誕下皇長孫。也啊,早日收到大侄子送的繡花枕頭。”
太子:……
一口氣憋在嗓子眼,上不來下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