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禔無奈,隻能把倆小家夥又都送回到額娘惠妃車架上。
自己則一臉不耐地掀開了車簾:“皇阿瑪跟額娘都說過爺了,福晉就莫生氣了吧。”
伊鳳一扭頭,直接留個後腦勺給他看。
胤禔低笑著把人攬在懷裡:“好福晉,辛苦福晉了。爺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才能有你這麼機靈的妻。”
寥寥幾句就把自己摘了個乾乾淨淨,還幫他搭好了梯。讓他順勢一吵,又把皇阿瑪的疼惜之心吵出來,再不舍得過於逼迫。見過這個所謂的蒙醫後,皇阿瑪應該能停止折騰了吧?
伊鳳拍開他的狗爪子:“是是是,你修了幾輩子遇著我。我啊,大概是受了什麼天罰才與你一道兒,整日裡提心吊膽的。”
以前怕你太行了,處處播種,影響咱孩子地位。
現在你說不行就不行,本福晉又要隨時防備你小子被拆穿,說不上什麼時候吃上宗人府的牢飯。
真是想想就讓福晉心累啊!
胤禔再度致歉,一直到湯泉駐蹕之所,都還卑微討好著。還以為之前那一仗,伊鳳這個直郡王福晉地位必然急轉直下的眾人們:……
得!
福晉有帝妃撐腰,地位且穩固。
不管是真情深還是假恩愛,直郡王在人家麵前都不敢太放肆的。畢竟赫赫之功在那兒擺著,便是皇上也得禮遇三分。
遠的不說,就從北固口到湯泉這段快速通路都足夠讓世人震撼。
那水泥地麵堅硬又平坦,並排能走四五輛馬車。
路邊都挖了深深的排水渠,渠邊挨排種了數排楊樹。微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每一聲,似乎都是對當今的讚歌。
心思近的隻覺得這路真好,真方便,同樣的距離,在平坦又光亮的水泥路上可以省不少時間門。
眼光超前的,卻已經琢磨此路徹底開通後,朝廷對蒙古諸部的掌控力會有怎樣的飛躍式進步了。而帶來這一切美好變化的,一是直郡王福晉提議,二是她娘家獻上的水泥。
普通大臣心裡都如是想,更何況胤禛等深受伊鳳關照的弟弟們呢?
這麼好的大嫂,大哥竟然還……
簡直身在福中不知福。
為了讓他懸崖勒馬,幾兄弟車輪戰,換著班地找胤禔談心:“大哥心裡苦,弟弟們知道。但男子漢大丈夫,打落牙齒和血吞,可不興遷怒妻兒。”
“大嫂上孝敬長輩,中疼愛弟弟們,下把孩子們撫養得妥妥帖帖。便對朝廷與天下,也是很有些功績在身上的。大哥千萬仔細斟酌,切莫身在福中不知福。”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人。不管怎麼說,大嫂都對大哥全心全意,大哥好歹珍惜著些……”
你一言我一語的,你方唱罷我登場。
說得胤禔暈乎乎,回去就拿起了伊鳳的靶鏡。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照了照,挺俊郎英挺的好兒郎,那些臭弟弟們到底怎麼看出來他有虧待妻子潛質的?
伊鳳大樂:“果然付出都是有回報的,不枉這些年,妾身對弟弟們疼愛有加。”
胤禔狠狠白了她一眼:“是是是,現在福晉是萬中無一的好妻子,隻有爺在無理取鬨。個小沒良心的,爺這都是為了哪個?還不是為了把咱們如今這風光愜意的日子進行到老?”
“不然一個不好,不但宗人府的牢飯有爺的份兒,日後數不儘勾心鬥角咱也逃不了。”
九龍奪嫡什麼的,隻想想,就讓他充滿排斥。
伊鳳也默然,良久才歎:“爺的良苦用心,妾身又如何不懂?隻是……紙裡到底包不住火,咱們也不可能回回靠演吧?畢竟按著正常思維,你該比哪個都焦心,都更盼著自己早日痊愈。”
哪有名醫在前,還死活不肯嘗試的呢?不怕一個倔強,就與真正機會擦肩麼!
“福晉說得對,所以啊,爺已經想好了法子,徹底絕了這個後患。”胤禔笑,從隨身的荷包裡摸出個瓷瓶來。打開上麵的蓋子,倒出個指甲蓋大小的小藥丸扔嘴裡。
快得伊鳳都沒反應過來:“這,這是什麼?”
胤禔笑,貼在她耳邊用氣音道:“那個那版避孕藥的永久版,爺特特找人研製的。七天一療程,這是最後一顆。服用之後,爺雖能‘重振雄風’卻再也不會有子嗣了。任由皇阿瑪找再多名醫,也必然回天乏術。”
“而那些人不願摻和皇家辛密,自然會對真正原因守口如瓶。如此,咱們就徹底安全無事,福晉再不必擔憂。”
伊鳳捂嘴,眼淚劈裡啪啦掉下來。
真·再沒想到,他會用這麼激進的法子。
胤禔卻隻笑著為她拭淚:“甭管長效短效,橫豎為了你的小命與咱們闔府安穩,直郡王府都不會有第三個孩子了。所以,並沒什麼差異不是?反而從此以後,咱們都不用再提心吊膽了啊……”
那點子小小隱瞞,細究起來也是欺君之罪呢。
再不濟,也能讓皇阿瑪忘了所有的感動、愧疚,隻剩下被騙的熊熊怒火,恨不得把他這個好大兒生吞活剝。哪兒還有如今這逍遙自在?
胤禔輕聲低語,逐條逐條地跟伊鳳分析。
試圖讓她相信,如此才是最優解。
伊鳳隻瞪他:“說得比唱得還好聽,怎不見你跟我商量一下?那麼大的事兒,你自己說決定就給決定了……”
“嘿嘿,怕福晉心疼爺,舍不得爺麼。”
所以先斬後奏,等你知道也無力回天了。胤禔昂頭:“爺自己就是庶子出身,可吃夠了被區彆對待的苦。再不願生一幫子庶子出來,讓他們把爺當年的苦也都吃一遍。至於嫡子……”
深信那夢境就是預警,就是他們原該有軌跡的胤禔歎:“那長不大的嫡子,可沒有爺的好福晉重要,再不值當福晉為之多在鬼門關前走三遍,咱們一家四口就挺好。”
不用冒險,不必摻和奪嫡。
逍遙自在,富貴榮華一輩子。甭管哪個弟弟上位,都得善待他這個老大哥。
伊鳳啜泣,定定看他:“那爵位……”
你舍得自己死命殺,差點搭了條命換來的爵位一世而斬麼?要從宗室或者其餘皇子那裡抱來個小阿哥來繼承香火麼?
胤禔火速搖頭:“福晉可彆想不開,須知羊肉貼不到狗身上。過繼來的小子瞧著忠厚善良,誰知道背地裡藏的什麼鬼心思呢?可彆鵲巢鳩占,還反過來欺負爺家寶貝格格們吧。”
“爵位麼,容爺想想,容咱們愛藍珠長長。若她可堪造就,爺說什麼也得努力一把,把自己拚來的爵位交托到自己女兒身上!”
哈???
饒是伊鳳前前後後活了三輩子,也從沒敢起這麼離經叛道的心思。
在禮教最森嚴、對女子束縛最甚的大清讓愛藍珠成為王世女,入繼偌大直郡王府?那難度無需提,也知道必然如山如海。
胤禔挑眉:“有誌者事竟成,不試試哪兒知道就不成呢?”
也對哈!
短短不到三年的時間門,她這隻小蝴蝶翅膀不也扇得曆史進程大變樣,直接把大清扇到了個完全陌生無法預知的方向?
伊鳳終於破涕而笑:“好,都聽爺的,咱們姑且一試。若愛藍珠可堪造就,她自己也有類似想法的話,便讓她日後招贅納婿,承襲爵位。”
“好!”
康熙三十年巡幸塞外的第一日,就在湯泉駐蹕之處的床上,胤禔跟伊鳳第一次培養女兒承爵的事情達成了共識。
夫妻兩個小小聲咬耳朵,一直說到了三更鼓響。
第二日清早,伊鳳眼下都掛著濃重的黑眼圈。眼裡布滿了紅血絲,連眼眶都微紅著。
可把惠妃心疼的喲!
瞪了胤禔一眼又一眼,沒少用話敲打他。
無知無覺間門又給枕邊人送了口大黑鍋的伊鳳趕緊淺笑:“額娘誤會了,真不關我們爺的事。是兒媳乍然換了地方,多少有些不擇床。又擔心兩個小的,這才睡得晚了些。”
惠妃想揪兒子的耳朵,讓他好好瞧瞧:幾輩子福氣啊,攤上這麼個好福晉?都這步田地了,還努力幫你遮掩呢!
胤禔:……
有沒有一種可能,她說得就是實話?
可惜沒人相信,所有知道他們夫妻來有那麼點齟齬的人都深信直郡王犯渾,狠狠咆哮了直郡王福晉一番。才使得她輾轉反側,半夜甚至徹夜未眠。
尤其伊鳳一說自己已經費儘三寸不爛之舌,終於說服她們家郡王爺,願意接受喀喇沁蒙醫診治的消息傳來。
伊鳳簡直成了忍辱負重的小可憐本憐。
一路被同情目光洗禮。
也在此次隨扈之列的伊爾根覺羅福晉急急忙忙使人送了帖子,希望能跟福晉小敘。
“嘿,好在爺是個皇子阿哥。”胤禔拍胸口,一臉的心有餘悸:“嶽父嶽母跟大小舅子們再怎麼生氣,也不敢直接打上門來。否則的話,今兒爺就危矣。”
伊鳳笑瞥了他一眼:“爺既然如此通透,那還不趕緊下車騎馬去,給咱們娘倆點說私房話的空間門?”
“得令!”
胤禔笑,果然下了馬車改騎馬。剛走一會子,就見到了他家老嶽父。趕緊上前打招呼,結果……
他那麼大個直郡王啊,就被從頭忽略到了腳。
曾好賢婿叫不停的老嶽父科爾坤裝聾,裝瞎,一個眼角餘光都不肯施舍給他。而馬車上,伊爾根覺羅福晉甫見到愛女就眼淚就吧嗒一聲掉下來:“嗚嗚嗚,我可憐的嘎珞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