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挑明(2 / 2)

薩拉再謝,君臣相得,氣氛萬分和樂。康熙甚至命人研磨,打算親手寫了這張聖旨:“愛卿心儀的那個姑娘是哪家的?姓甚名誰,又是滿是蒙?”

“直親王世女,封號福珠,姓愛新覺羅。”

啪啦~

康熙手中極品紫毫筆掉落,剛蘸滿的濃墨四下飛濺。聖旨、禦案與龍袍無一幸免。

可康熙卻渾然不覺,隻雙眼死死盯著薩拉:“這人老了,耳朵都不好使了。你再說一遍,到底心儀哪家閨秀?”

薩拉跪下不閃不避地道:“回皇上的話,奴才相中的正是您最疼愛的孫女,直親王世女愛藍珠。”

“哦?那剛剛朕問過你是否已經取得女方與其親長的同意,你並未作答。如今,朕此問一遍。你此來,你阿瑪跟直親王夫婦都知曉麼?又都同意嗎?”

如果同意,朕這就把那混賬再重新關進宗人府大牢。

這一次,不管是誰都彆想再給他放水。

眼見著龍顏從和顏悅色到烏雲萬裡,風雨欲來。薩拉心裡一突,又趕緊乖覺跪下:“回,回皇上的話,奴才,奴才剛去了直親王府,跟世女表明了心跡。世女說,說隻要奴才能讓皇上聖旨賜婚,她便與奴才成婚。”

“多年夙願達成,奴才心中萬分歡喜,風馳電掣地就入了宮,還……”

“還沒來得及征求王爺跟福晉的意見。”

得到滿意答案的康熙長舒了口氣,拒絕的理由說來就來:“既如此,這聖旨朕倒是不好輕易寫就了。到底朕雖是皇瑪法,但也隻是皇瑪法。哪好越過人家父母,就輕易決定孩子婚事?”

說完,也不給薩拉繼續開口的機會,直接讓他跪安。

好不容易才得到心上人同意的薩拉:……

萬般不願,還想再為自己爭取一波。但聖駕已經轉入內室,隻有禦前大太監梁九功對他搖頭:“大人對世女一片真心固然令人欽佩,可眼下確實非什麼好時機。皇上這陣子,心情欠佳呢!”

太子還在禁足,九、十、十四三位阿哥依舊在宗人府大牢。

聖心煩憂呢。

薩拉:!!!

我嚴重懷疑你在敷衍我,並且掌握了證據。

然並卵,人在矮牆下,不得不低頭。皇命之下,他隻能乖乖跪著道一聲多謝公公提點,下官這就往直親王府。先得了王爺跟福晉首肯,再來找皇上聖旨賜婚。

然後掏出個好大紅封,要往梁九功手裡塞。

這位到底能不能排除萬難,終成直親王世女夫還猶未可知呢,梁九功哪敢受他的禮?不怕被皇上發現,質疑他為了些許錢財而坑害世女麼?!

嘖嘖,世人根本想不到皇上對世女的重視程度。

果不其然,等梁九功入內伺候,就見皇上已經開始罵罵咧咧換衣裳了。邊換還邊吩咐暗衛查,狠狠地查,把富察家祖宗十八代都查仔細了。那富察·薩拉更得慎之又慎,決不能有半點錯漏。

有林子鈺那個前車之鑒,康熙對這方麵可敏感了。特意交代,一定不能落下他那些個青梅竹馬的表姐妹、世交之女啊,紅袖添香的美婢,甚至逢場作戲的粉頭等等。

乖孫女將來親王之尊,卻隻能委委屈屈地有一個夫婿。必須優中選優,不能有任何瑕疵。

暗衛領命,悄無聲息退下。

隨後,康熙就微服去了直親王府。各種憤怒咆哮,又雙叒叕把胤禔罵了一頓。遠遠就聽著動靜的烏拉那拉氏大急,趕緊使人通知胤禛回來救場。

手中事再忙也得放放,彆讓剛千辛萬苦撈回來的兄長再被關回去。

胤禛:!!!

胤禛大急,放下卷宗趕緊往回趕。正聽著他家皇阿瑪怒吼中:“狼崽子都求到朕麵前了,你這當阿瑪的還一問三不知。你自己說說,你該不該罵?”

他家大哥正賠笑給人順氣:“是是是,兒子眼拙,竟沒發現那混賬狼子野心。虧得皇阿瑪英明,才沒讓他得逞。您放心,回頭臭小子求到兒子跟前,兒子肯定給他個狠的。讓他上刀山、下火海,比唐三藏西天取經還難。”

“不證明了其心如磐又冰清玉潔,彆想兒子能點頭答應!”

康熙微微頷首:“嗯,這還像句話。當阿瑪的麼,就得好好為孩子把關。珠珠可是孫輩中的長姐,她的婚事必須慎之又慎。老四來了啊?正好,你在刑部多年,最擅長刑偵之事。”

“朕已經派暗衛查了,回頭你再結合所得給好好瞧瞧。務必仔仔細細,裡裡外外的勘察好,容不得半點紕漏。”

胤禛粗喘,擦了擦額角淋漓的汗水:“兒子遵命,必定竭儘全力,確保無一絲疏漏。”

“你辦事,朕素來放心的。對了,安郡王府那邊如何了?”

“回皇阿瑪的話,安郡王府所有大小主子、心腹仆從等都已經關押完畢。家業清點也有條不紊進行中,再有一兩日,便能悉數整理完畢。雖上一任安親……哦不,安郡王嶽樂病故後,安郡王府山河日下。”

“但到底當年嶽樂南征北戰,沒少趁機搜刮,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一應田產、鋪麵與古董珍玩等,數目依然不可小覷。其中不乏違製之物,比如那六十餘顆頭等大東珠,每個都重逾一兩。便放在皇阿瑪的內廷中,該也是十分罕見的。”

康熙聞聽後果然大怒:“混賬東西,竟悖逆如斯!審,給朕狠狠地審。務必將他們所有悖逆事實都問個清楚明白,讓朕能昭告天下,徹底取締了安郡王府!”

順道把正藍旗兵馬都收歸手上,進一步加強皇帝對八旗的掌控力。

胤禛恭謹應諾:“皇阿瑪放心,兒子定當儘心竭力。”

正事說完,康熙才又單獨與他家乖孫女聊了幾句。確定她是真對那個薩拉有幾分意思,沒有任何勉強後。才皺眉輕歎了句:“女大不中留,古人誠不欺我。”

愛藍珠拉著他衣袖輕晃:“皇瑪法怎麼能這麼說孫女呢?孫女之所以讓他先求得了您的同意,不就是因為知道您最是疼愛孫女。肯定會方方麵麵仔仔細細地查個清楚明白,確定其人儘善儘美,才會允婚。”

康熙笑瞪了她一眼:“你就不怕這一查之下,查出許多齷齪不堪來,好不容易相中的世女夫就飛了?”

“不然不怕,孫女對他還是有幾分信心的。不過……”

“人無完人金無足赤,他肯定也有些個無傷大雅的小毛病。同樣的問題,孫女也有。到時候,也不是不能將就將就?”

愛藍珠大大方方笑:“畢竟良人難得,孫女兒這種情況更是……更是難得遇到這麼個略微可心,還家世、人品等都拿得出手的。不瞞皇瑪法,在薩拉主動上門之前,孫女兒一直以為自己非低就不可了。”

轉眼經年,當初那個哭著說要找先生,找好先生,努力學文習武的小格格已經長成了風姿綽約的大美人。

可惜因為身在行伍故,常年身穿利落的騎裝、鎧甲等。

鮮少有時間像尋常閨閣那樣縱情享樂,精心打扮自己。從十幾歲跟她阿瑪往天津衛組建水師開始,就一直辛苦忙碌著。

自然就少了幾分女兒家的嬌柔與精致。

那本該細嫩的小手上更滿是老繭,瘦弱肩膀立下無數功勳。便被盛怒之下的他關進了宗人府大牢,也依然陽光開朗。不見絲毫遷怒,隻有滿滿對他這個瑪法的孺慕之思。

康熙欣慰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發頂:“乖孫女這麼多年來難得瞧中一個,皇瑪法便不舍,也不會做那棒打鴛鴦之人。除非那小子瞧著風光霽月,實際上卻汙濁不堪,根本配不上咱們珠珠。”

嗯嗯。

珠珠連連點頭,表示自己雖對薩拉有幾分滿意。但她畢竟是直親王府世女,身上肩負著直親王府的血脈傳承等重任。

如果他真有什麼不妥,她就算再怎麼遺憾,也會揮慧劍,斬情絲。

嘶~

連情絲二字都用上了?

康熙心中暗暗皺眉,麵上卻絲毫不顯。隻私下裡又囑咐了胤禛,讓他一定慎之又慎。

對此,胤禛隻笑:“皇阿瑪放心,早在那薩拉主動選擇天津八旗水師營,拚命努力上了珠珠的鷹揚號那天起,兒子就已經把他祖祖輩輩都查了個清楚明白,斷無絲毫疏漏。”

“那小子文課上雖不如何優秀,武藝兵法,卻都超群。還特彆有個不服輸的勁兒,能下死力苦學。一直以來,珠珠都頗欣賞他刻苦,他也崇拜咱們珠珠能耐……”

胤禛侃侃而談,將自己所知道關於薩拉的一切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秉報給康熙知曉。

後頭才壓低了嗓子,賊兮兮地說了句:“那小子至今還是個童男子呢!也不知是心無旁騖,還是……若皇阿瑪有意給他跟咱們珠珠指婚,這個事情可得查明白了!”

咳咳。

康熙有些不自在地輕咳了兩聲,然後才對胤禛道:“一事不煩二主,都交給你吧。”

胤禛:……

胤禛就算萬千不願意,也得躬身領命。

就好像胤俄愁到咬筆杆,也還得吭哧吭哧堅持每天一封悔過書一樣:“爺這手指頭都快寫斷了,也不知道皇阿瑪有沒有看到爺這份真誠,又什麼時候才會被感動。”

這樸素的坐牢生涯,他真是夠夠的了呀!

如今大哥一家子都出去了,那豪華牢房也拆了。供給他們一家四口的珍饈美饌也徹底宣告終結,他們連蹭飯都沒地兒了。

日子越發清苦。

堂堂貝勒混到如此地界,簡直令人唏噓。

“早知如此,嗐!早知如此,爺還是會給大哥求情的。”

“那兄弟一場,肯定不能袖手旁觀呀!萬一,皇阿瑪心生惻隱,卻礙於麵子不肯下這個台階呢?咱們適時出現,不就營救成功了嗎?”隻可惜這回大哥這犯錯原因有點……

有點過於離譜,也不怪皇阿瑪雷霆震怒。

十四點頭,心有戚戚然。

哥仨正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呢,牢門就吱嘎一聲打開:“好弟弟們,不枉為兄出去之後就想方設法與你們求情。為此,你們大嫂甚至求到了皇瑪嬤麵前。”

“讓她老人家出麵說這一段時間的牢獄之災,已經夠讓你們引以為戒了。讓皇阿瑪看在她的麵子上,饒過你們這一回。”

“然後呢?”胤俄雙眼圓睜,滿滿期待地看著他家大哥:“皇阿瑪同意了嗎?一定同意了吧?畢竟皇阿瑪一直至孝,鮮少違背皇瑪嬤。”

胤禔微笑點頭:“十弟猜的不錯,皇阿瑪終於決定提前把你們放了,為兄此來特意接你們回家。”

三人狂喜,連連謝過。

胤禔搖頭:“你們難道忘了,自己是被誰連累進來的嗎?”

哥仨齊齊搖頭:“大哥說的這是什麼話?怎麼叫您把咱們哥幾個給連累了呢,分明是弟弟掛念哥哥,手足情深。一聽見你有什麼不好,立即就想法子為您求情。”

“可惜弟弟們笨了些,脾氣也大。不但沒有幫上大哥,還把自己都坑進來了。”

“對對,都是咱們腦子不轉彎,大哥可千萬彆因此而感覺內疚。”

“就是這麼個話!手足兄弟嘛,講究的就是個互為臂膀。若某一天,弟弟惹惱了皇阿瑪,大哥也會毫不猶豫求情不是嗎?”

胤禔:……

那爺可能更講究一些方式方法。

不過這話有點過於紮心,他很聰明地沒有直接說出來。

隻親手打開牢門,卸了老十身上的枷號。再抬手,挨個拍了拍他們肩膀:“你大嫂已經派人把九弟妹、十弟妹跟孩子們都接到咱們府上了。也給你們置辦了去晦的宴席,咱們先出去再說。”

三人忙不迭點頭,跟著胤禔身後就往出走。

期間陣陣讓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聽得老十臉上都有些發白:“自打四哥負責這個案子,暫時在宗人府這邊辦差後,這牢裡的慘叫就沒停過。嘖,再想不到,瞧著文弱書生般的四哥,竟還有如此辣手。”

“不然呢?”十四撇嘴:“你以為他穩坐刑部多年,累破大案要案,幾度促進大清律修改是靠那張冷臉麼?”

是鐵血手段、耐著心抽絲剝繭與厲害的推測與歸納總結能力。胤禎雖因為種種原因,萬般瞧不上同母兄長,但也從不詆毀他的能力。

就是有點唏噓。

還萬分慶幸,還好太子地位堅如磐石,他再沒有絲毫機會。否則……金鑾殿上若坐了這麼個動不動就抄家、砍頭的凶悍家夥,那菜市口劊子手的刀還不得砍卷刃了?

胤禔幾個隻當他傲嬌,哪兒知道他心裡竟有如此一歎啊!

胤禛正忙著審理案件,隻匆匆給弟弟們說了聲恭喜,囑咐他們日後可千萬三思後行後便又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

隻有胤禟、胤俄跟胤禎一道,遭遇著那日他們大哥一家所遭遇的同款升級版迎接。

放鞭炮、跨火盆、跨馬鞍……

一應流程下來,硬折騰得他們哥仨汗流浹背,看著他們大哥的眼神都有些哀怨了:好歹是一起蹲過宗人府大牢的好兄弟,你就不能特彆照顧些,非要把你吃過的苦再給弟弟們吃一遍?

隻九福晉董鄂氏跟十福晉阿巴亥博爾濟吉特氏眉眼含笑,滿是感激。連說多謝大嫂往太後麵前替她們家爺求情,還安排得這麼豐富周到雲雲。

伊鳳搖頭,說到底還是他們家連累了諸位弟弟。

結果才剛起了個頭,就被眾人群攻,十福晉阿巴亥博爾濟吉特氏更張羅著要罰她的酒,看她以後還敢不敢這般見外。

伊鳳卻不過,隻得淺啄了一杯。

才豪邁地揚了揚杯底,九福晉董鄂氏就又來,還說大嫂可不能厚此薄彼。伊鳳扶額,抬眼就看到四弟妹也緩緩舉起了酒杯。

到後來,還得往宮中謝恩的胤禟、胤俄跟胤禎滴酒未沾,幾個女眷倒喝得醉醺醺。

阿巴亥博爾濟吉特氏笑著拍胤俄腦瓜,說你可真是個呆子,還自帶枷號。董鄂氏涼涼地道了聲還能比□□的傻?

素來溫婉,絕不給自家爺添麻煩的烏拉那拉氏則拉著胤禛衣袖:“那,那安郡王實在太壞,太壞了!爺,爺您沒有罪名也給他們羅織些個罪名,一定,一定狠狠整治他,給大哥大嫂倆侄女跟九弟、十弟、十四弟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