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薄唇微抿,斂著眉眼提著劍過去。
在與蘇靈隻有一步距離的地方,他驟然挺住,手腕一轉將劍刃換到了劍背的一邊。
謝伏危見蘇靈並沒有解開幻影的打算,沉默了一瞬,這才將不知春朝著少女所在的方向揮去。
想要直接用劍破開。
然而不知怎麼回事,不知春的確是將那眼前的霧氣給全然驅散了。
也是實實在在落在了月見的劍刃之上了。
按理說這樣落下去了,那劍麵所映照幻化的幻影也會一並破碎才是。
謝伏危眼眸一動,發現周圍剛散去的霧氣不知為何又籠罩了起來,宛若置身雲端之上一般,所有的雲彩都將他給層層包裹著。
他試圖推開,發現綿軟一片,怎麼也沒辦法掙脫。
月見的幻影隻對心中有執念和陰暗麵的人有用,謝伏危如今被覆在了其中,便是被陷落的證明。
但是謝伏危修為極高,他就算被陷落進去了,隻要他想,也依然能夠一劍斬斷月見的幻影。
青年意識到自己中了幻影後麵色沉了一分,他手指輕輕搭在劍柄之上。
在感知到迷霧之中日晷的劍氣朝著自己麵門刺來的瞬間,謝伏危凝了靈力正打算正生斬斷這劍氣的時候。
原本朝著他刺過來的取而代之變成了蘇靈的模樣。
謝伏危手中動作一頓,在他視野之中向著他過來的不是寒冷的劍刃,而是少女巧笑嫣然的樣子。
她彎著眉眼,朝著他緩緩張開了手臂。
在劍氣擦斷了青年麵頰處的那縷頭發的刹那,他這才本能的反應過來。
“我還以為要成功了呢,結果最後還是被師兄你防住了。”
蘇靈被不知春震得手發麻,她見謝伏危接住了自己這一劍後連忙往後,和他拉開距離。“小靈芝你說得對,這招對師兄根本沒用。”
陸嶺之卻並沒有回應蘇靈,劍主使用幻影的時候並不知道幻影營造的是什麼畫麵,因此蘇靈也不知道剛才謝伏危究竟在幻象之中看到了什麼。
同樣的,陸嶺之也不知道。
可他看得要比蘇靈仔細,他清楚得看到謝伏危手上動作的確停頓了一秒,這代表他確實中了幻影。
最後那一劍謝伏危之所以能夠避開,不是幻影於他沒用。
而是不知春本能的反應,是劍本能擋住了月見,並不是出自謝伏危的意識。
【現在隻是一招而已。】
少年看向四周慢慢消散開來的霧氣,謝伏危的身影全然映照在了他的視野之中。
【阿靈你往後一點,我用日晷試試,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的破綻。】
【若是不成,我們再合力一擊。】
他們並沒有從一開始就兩人一並攻擊過去,因為若是如此,那麼從第一招起謝伏危就知道他們的薄弱處。
之後很難再順利攻擊。
用兩招先試探謝伏危,最後再合力攻擊要比這有勝算得多。
謝伏危中了幻影其實隻是恍惚了一瞬,等到不知春接住月見的時候他的意識已然清明。
他看向蘇靈,發現少女似乎什麼也不知道,心下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莫名覺得空落落的。
【接師兄第二招的是我。我在這兒,師兄這是往哪裡看?】
謝伏危掀了下眼皮,這才淡淡往陸嶺之所在的位置看去。
“月見的幻影尚且還能看,你這把日晷可能連出劍的機會都沒有。”
月見是劍塚第九層的千年靈劍,其威力雖然不比不知春,可加上它能夠攻心製造幻境的能力卻也勉強和不知春旗鼓相當。
日晷卻不是如此,它雖是千年的靈劍,但是他隻不過是第七層的實力。
劍塚每隔一層其間威力懸殊,就如同一個築基和一個金丹一般。
謝伏危這話並不是嘲諷,而是實話實說罷了。
【出不出得了劍,不試試怎麼知道?】
青衣少年手中那把赤紅的長劍,在凝上劍意的瞬間宛若覆上了一團火焰。
這單單用靈力是不可能達到的,而是因為陸嶺之本身就為赤羽火鳳,屬性為火。
而日晷亦然,他隻要稍微凝上靈力便能夠讓日晷的屬性發揮到臨近金丹的程度。
謝伏危瞧見那劍刃之上磅礴的靈力,有些意外地看向陸嶺之。
“沒想到你的火靈根竟然這般精純。”
【師兄謬讚了,於你比較起來我還差的遠呢。】
少年雖然這麼說著,可眉宇之間全是森然冷意。
【當心了師兄,我與你屬性相克,這一劍若是傷到了你,可不比九思落雷輕。】
萬物相生相克。
屬性相克,靈力自然相衝。
要是兩股靈力交纏在了體內,那必然疼痛難忍。
陸嶺之話音剛落,便引劍朝著謝伏危所在位置攻擊過去。
原本隻是那劍刃上凝了一團火焰,不想在少年出劍的瞬間,滿天的火焰驟然凝成了一條火龍從上而下朝著謝伏危直接撲了過來。
火光之中,青年的衣袖被吹的烈烈。
他的眉眼也似覆上了一層金邊一般,耀眼又i麗。
“暮冬,歲寒見。”
謝伏危薄唇微啟,手指緩緩搭在了不知春的劍麵之上。
他手碰觸的瞬間靈力也渡了進去,讓本就陰寒的不知春更是寒氣逼人。
那條火龍馬上要落下的時候,周遭連帶著地麵一並被冰封起來。
蘇靈冷得直哆嗦,感知到了頭頂更凜冽的寒意後猛地抬頭看了過去。
周圍的火光被霜雪全然覆蓋,從謝伏危的指尖凝出的劍氣還沒接觸到火焰,那條火龍便被凍結在了半空之中。
冰雕似的,再無法動彈分毫。
這是不知春的第一劍式――歲寒見。
蘇靈聽沉晦提起過,這一劍式並非殺招,而為劍氣。
寒風知勁草,歲寒見後凋。
形容的便是這一招冰封萬裡的劍氣魄力。
陸嶺之屬性為火,那劍氣雖然沒有徹底進入他的身體,卻依然讓他疼得臉色蒼白。
蘇靈見了連忙上去給他渡靈力驅寒。
“最後一劍我們用那一招吧,雖然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少年一愣,長長的睫羽上有淺淡的白霜。
【可是要是失敗了劍氣相衝,你會受傷的。】
“沒事,我每天跟著沉師叔修行受的傷還少嗎?”
蘇靈一邊說著一邊拽著陸嶺之的衣袖,讓他起身往自己身旁位置站好。
“現在我們就把麵前人當成要取我們性命的死敵。”
“我把我的後背交給你,你也把你的性命交付給我,好嗎?”
少年眼眸閃了閃,而後深吸了一口氣將手中的日晷緊握著。
【好。】
【阿靈,我相信你。】
謝伏危將不知春上的落雪揮去,聽到蘇靈這話後心下一怔,愕然抬眸看了過去。
在瞧見兩人引出的劍式後瞳孔一縮。
那不是尋常劍式,而是雙劍的劍式。
青年眼眸暗沉,竭力壓製著心頭起伏不定的情緒。
“半身雙劍隻有結為道侶的修者才能使出。你們並非道侶,不要白費氣力了。”
“這世上哪有那麼絕對的事情,這不還有死生之交能使嗎?試一試不就知道了。”
蘇靈哪裡知道謝伏危此時心中有多難受,她回頭和陸嶺之對視了一眼,而後點了點頭。
兩人同時將靈力覆上,在感知到劍氣交融的瞬間,一並出劍朝著謝伏危所在方向攻擊了過去。
月白赤紅兩股劍氣交融在了一起,宛若冰火兩重天般壓製在了謝伏危的身上。
這點兒程度對他來說不算什麼,隻要他想便能夠輕鬆躲開。
然而他並沒有避開。
謝伏危死死盯著那交融的劍氣,手緊緊握住不知春的劍柄,揮劍正麵接上了這一擊。
那磅礴的劍氣驟然壓在不知春的劍刃之上,然而隻是一瞬。
兩股劍氣相衝,將蘇靈和陸嶺之給狠狠撞了回去。
“咳咳,我,我還以為這一次能成功呢,沒想到還是失敗了。”
蘇靈被劍氣震得不輕,她抬起手用指腹隨意擦拭了下嘴角的血跡。
“小靈芝你沒事吧?傷得重不重?”
少年沒有說話,也不知怎麼得愕然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的日晷。
不僅是陸嶺之不對勁,不遠處的謝伏危也是如此。
謝伏危與陸嶺之的恍惚不同,他的神情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和震驚,隱約之中還有幾分委屈。
在蘇靈還沒有來得及反應的時候,青年眼尾泛紅地抬眸看了過來,剛好和她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少女被謝伏危這個眼神給嚇得一激靈,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看向了對方。
青年的睫羽之上似乎有些濕潤,眼睛也濕漉漉的,好像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似的。
這個想法一蹦出在她的腦子裡,便讓蘇靈莫名覺得脊背發涼了起來。
“謝師兄……難不成你也受傷了?”
謝伏危抿著薄唇,低頭避開了蘇靈的視線。他手顫抖了一瞬,而後又克製著將不知春緩緩送入劍鞘之中。
“恭喜。”
“……你們合格了。”
半晌,青年喉結微滾,蒼白著臉色,喑啞著聲音垂眸斂了情緒。
他並沒有回答蘇靈的問題,隻是這麼悶悶對蘇靈他們說道。
謝伏危說了這話後忍著難受,轉身不再看她,像是逃也似的,都不等蘇靈作何反應便慌亂離開了。
直到青年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視野之中,蘇靈這才怔然回頭看向了還處於恍惚狀態的陸嶺之。
“小靈芝,真奇怪。為什麼他說我們合格了?我們最後一下明明沒接住,應該是沒合格才對啊。”
【沒接住卻比接住了更讓人驚訝。】
陸嶺之呆愣愣看向蘇靈,那雙眸子裡清晰映照著少女的模樣。
此時一陣風起,將他額前的碎發給拂開,蘇靈這才看見了裡麵化開的欣喜歡愉。
【我的感知不會出錯,雖然隻是一瞬間。】
【阿靈,剛才我們確實完成了雙劍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