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2 / 2)

“你是不喜歡我說起蘇師妹對吧,好,我以後不說了,我不說她了。你彆趕我走。”

“我並非趕你走,是你該走了。”

謝伏危垂眸看向對方,神情無喜無悲,像是在看一具死物一般。

“從死生林回來到現在,我從清竹峰那裡每日都拿了丹藥與你調理。你並非萬劍峰的弟子,如今傷好了,自然是該回去的。”

“可是我……”

“琳琅,我是劍心通明時候確實做了很多糊塗事。可你莫真將人當傻子。”

“當年靈泉的攝魂花粉,是你做的吧。”

青年說這話的時候很平靜,正是因為如此琳琅這才心慌,因為她看不清對方心中在想什麼。

她覺得分外陌生,恍惚之間覺得眼前人不是謝伏危,而是沉晦,又或者是那個早已死去的蘇靈。

他們居高臨下,像是看螻蟻草芥一般看著她。這讓她沒由來的慌張。

還沒等她思考該如何答複的時候,謝伏危薄唇微啟,又冷聲說道。

“還有滄海遇燭龍的事情……”

“我能等你傷養好再讓你離去已經是仁至義儘,從始至終我都未曾虧欠於你。”

“你,你什麼時候知道的?是,是竹俞告訴你的?”

“是又如何?”

謝伏危眸子沉了下來,低頭直勾勾注視著眼前的人。

“琳琅,當年那隻沾染了陸嶺之妖氣的青鳥,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所以故意隱瞞著的?”

琳琅感覺到從謝伏危周身散發的寒氣凜冽,她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她愕然慌亂地看向眼前的人,她以為青年什麼都不知道,卻發現並不是這麼回事。

“伏危,你聽我解釋,我隻是怕告知了宗主陸嶺之是妖修這件事蘇師妹會受責罰,沒想到……”

“沒想到最後會成了催她性命的咒符?”

哪怕知道了一切,謝伏危也不能對琳琅動手。她隻是隱瞞了一些事情,卻並沒有做什麼旁的。

或者更準確來說是,就算謝伏危想要殺了對方,他也沒那個資格。

因為琳琅是唆使者,而他是行凶者。

誰也沒有資格指責誰。

想到這裡謝伏危深吸了一口氣,將心頭翻湧的情緒悉數壓製了下去。

“我與你相識百餘年,竟不知道你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

“真是諷刺。”

“伏危……”

“彆喚我的名字,我覺得惡心。”

琳琅見謝伏危要離開,慌亂著想要跟過來,然而她剛走了一步,一道劍意直接劃了過來。

生生將她給逼得後退了好幾步。

等到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謝伏危已經沒了蹤影,入眼所見隻有夜色深重。

以往心煩意亂的時候,謝伏危大多會去那片海棠林裡練劍。

可今晚他哪兒也沒去,隻徑直去了冰泉。

他有些慶幸萬劍峰靈氣充裕,靈寶遍地,這才有了宗門唯一的萬年冰泉能夠滋養蘇靈的身體。

若這冰泉是在小南峰或者清竹峰,就算謝伏危想要過去看一眼她,也會被林風給拒之門外。

哪像在萬劍峰時候這般輕而易舉。

萬年冰泉不在後山位置,而是在萬劍峰的一處斷崖深處,千尺之下的地方。

底下是一座冰山,全是極北之巔萬年的玄冰,終年冷冽。

在冰窟白霧氤氳處凝了一池泉水,這泉水在這般寒冷的地界都未曾結冰凍結。

――這池泉水,便是萬年玄冰靈力凝聚而成的冰泉。

蘇靈的身體從十年前就一直被放在裡麵,裡麵有一處冰床。

她被放在冰泉裡浸泡著,而謝伏危每次過去守著她久了,便會在冰床上休憩一會兒。

“師妹,我來看你了。”

明明知道裡麵的人不會回應自己,可每一次謝伏危進去的時候還是會這麼輕聲說上一句。

蘇靈身上隻穿了一件白色的內衫,衣料浸泡在水中,緊緊貼合在她的身體,曼妙的曲線在白霧之中隱約可見。

當你想要細看的時候,一頭烏發如瀑,像是暈開在水澤之中的濃墨,開出了一朵墨花。更襯得她膚色白皙如雪。

謝伏危走過去將手中的劍輕輕放在一旁,好似生怕驚擾到了少女。他坐在岸邊位置,將她的頭發攏在背後,又不知從什麼地方拿出一把檀木梳子。

“師妹,前段時間蒼山附近有妖邪作祟,你彆生氣,你先聽我說完。這一次我確認了,那是一頭上古妖獸,是惡妖,吃了山下村落好些村民。”

“我下山將其斬殺了,不想它體內掉落了一顆海棠花色的內丹。我知道你喜歡海棠,便用這內丹嵌了做了一個簪子。不過那內丹戾氣太重,還得放著祛祛妖氣,可能得過幾天才能拿來給你。”

謝伏危一邊為蘇靈梳著頭,一邊柔聲與她講了講近日的事情。

他長長的睫羽之下,那雙眸子剔透清澈,沒有絲毫寒意,好似和以往時候沒什麼了兩樣。

“師妹,不知道是不是時刻問心,讓我意識清明著。我發現很多事情都不是我想的那樣。我以為琳琅是我的救命恩人,結果她騙了我。我以為所有的妖邪都是惡。我以為周圍人都是同門,所堅持的道也應該殊途同歸。”

“我遇到過救人的妖,還有殺妖的人。”

“我漸漸有些明白你為什麼會站在陸嶺之那邊了。”

青年低頭,將額頭抵在少女的額頭上。

他的動作很輕柔,指腹輕輕摩挲著她柔軟的唇瓣。

“師父說我劍心通明,看什麼便是什麼,又通透又糊塗。”

“可我覺得我看什麼都不通透,我隻有糊塗。你護著陸嶺之的時候我隻覺得你偏袒他,你被他利用欺騙了。是我自己心生嫉妒,要是我能將你的話聽進去,讓他離開了,也不會發生後麵的事情。”

他喉結微滾,眸裡映照著少女殷紅的唇。謝伏危低頭輕輕用唇角去碰觸了一下,蜻蜓點水一瞬,卻讓他格外饜足。

“這一次不會了,等你回來之後,你想說什麼我都會好好聽你說。你想做什麼就放手做。”

“我會成為你手中劍,你做我心中道,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