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琳琅眼眸閃了閃,她應當是贏了,賭贏了。
因為哪怕最後少女身死,謝伏危也沒有無情道破。
可是她心下並沒有一絲一毫的高興。
她看向魂不守舍的青年,看著他紅著眼眶流著眼淚的樣子。
琳琅卻覺得是自己輸了。
謝伏危的無情道雖未破,可道心是確確實實動搖了。
因為蘇靈而動搖了。
“沉宗主,你的愛徒可能魔怔了。”
那老者這麼沉聲對一旁站著的沉晦說道,言語涼薄,語氣之下是難掩的嘲諷。
“作為斬妖劍的主人卻沒有斬妖除魔的決心,當真是一大諷刺。”
“的確。心慈手軟,感情用事是犯了劍修忌諱。”
沉晦薄唇微啟,麵上無悲無喜。
他掀了下眼皮,就像是撥開杯盞裡的茶葉一般風輕雲淡。
“既他動不了手,那便請赤鬆子閣下親自動手吧。”
被喚作赤鬆子的老者正是現任昆侖劍主,與沉晦一樣皆是化神修為。
隻是他隻是化神前期,修為自比不過後期的沉晦。
哪怕不用不知春,可若要徹底誅殺一個千年妖修,卻也不是什麼難事。
“優柔寡斷,你這徒兒當真是丟了劍修的臉。”
赤鬆子扯了扯嘴角嘲諷了一句,而後朝著奄奄一息躺在血泊之中的陸嶺之走了過去。
他的手腕一動,一把玄色靈劍驟然出現在了他的手上。
少年眼眸黯然,他渾身都如撕裂一般疼得厲害。在瞧見劍光的瞬間,卻覺得無比平靜。
沒人會想要死,他也如此。
但是在真正麵對死亡的時候,陸嶺之發現並不是什麼可怖的事情。
他緩緩勾起唇角,麵上沒有絲毫痛苦之色。
閉上眼睛的瞬間,那一劍就這樣生生貫進了陸嶺之的心臟。
很痛,可那樣的痛很快,還沒有仔細感知便沒了意識。
阿靈應該也是這樣,還沒有來得及感覺到疼便離開的吧。
這是陸嶺之失去意識的前一秒時候腦子裡唯一想到的事情。
人死的時候聽覺是最後消失的。
陸嶺之聽見了周圍人在恭維讚歎赤鬆子斬妖除魔的義舉,他還聽見了謝伏危喑啞著聲音在與蘇靈說著什麼。
還有,耳邊燎原的火燒起來的聲響。
“是赤羽真火!是那妖修的乾的?”
“不是那妖修,這火不是千年的真火,而是萬年的!是那妖修,是鳳山那妖修之主的真火!”
“鳳山妖主來了!赤鬆子,沉宗主!這是他的赤羽真火!”
九重塔從來都是暗無天日,這是千百年來從未有過的熱鬨明亮。
入眼的赤羽真火火光滔天,將周圍的一切都燃燒了起來,水撲不滅,土也掩不了。
一瞬之間,死生林全然成了一片火海。
烈風拂麵,沉晦額前的頭發被拂開,那雙眉眼映照在火光之中,如刀鋒一般凜冽。
在火焰落下的瞬間,一雙巨大的赤色羽翼映在了他的視野。
隨即是一個黑發紅眸的俊美青年,他一身紅衣,比這萬千火光還要耀眼。
額間一點朱紅花紋,更襯得他妖冶i麗。
“沉晦,兩百年未見,彆來無恙。”
他踩著火光而來,眼裡沒有旁人,隻淡淡落在了沉晦身上。
餘光瞥到了倒在血泊之中的陸嶺之,還有那對被砍掉的赤色羽翼。他一怔,而後周身的殺意滔天。
“這你乾的?”
這話是在問沉晦。
沉晦掀了下眼皮,又看了一眼抱著蘇靈不撒手,好似沒瞧見周遭分毫的青年。
“算是吧。”
“死地而生,鳳凰涅,這不是你希望看到的嗎?”
青年瑰麗的紅眸沉了幾分,他抱著手臂冷冷看向眼前的沉晦。
他們兩人之間的氛圍很奇妙,亦正亦邪,卻出奇的和諧。
“可我沒讓你下這麼重的手。”
“折斷羽翼,對赤羽火鳳來說無異於五馬分屍。”
沉晦指尖微動,無昱的那朵伴生金蓮悄然從他的袖間而出。
它飛到了蘇靈的眉間,有金色的佛光慢慢從她的身體彙聚到了那金蓮之上。
“你欠我一個人情。”
“這朵伴生金蓮你拿回鳳山幫我仔細用真火養護著,這人情便算抵了。”
鳳山妖主接過金蓮,感知到了內裡的佛光後一頓,視線落在了謝伏危懷裡抱著的少女身上。
“那人呢?”
他的意思很明顯,在問沉晦需不需要將人也一並帶走。
一直沒有反應的謝伏危覺察到了對方的視線,他抬眸冷冷地看了過來。
像是一隻護犢的狼,殺氣森然。
“……人便算了,這身體已經不能用了。而且你也帶不走。”
“他天賦再高也不過元嬰,我若想帶走又有何難?”
他挑了挑眉,冷笑了一聲這麼說道。
全然沒有把沉晦這個徒弟看在眼裡。
沉晦指尖微動,他知道謝伏危此時可能什麼都沒聽進去,心裡隻有護住蘇靈這一個念頭。
“他是打不過你。”
“但是你若要強行帶走,他可能會自爆金丹拉你赴死。”
說到這裡他想起了什麼,從剛才到現在,一直以來都很平靜的沉晦少有的這般沉沉歎了口氣。
“況且我還要與那人交代。”
“這畢竟是他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