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再來一個正好湊一桌麻將。
吹風機的聲音始終響著,織田作之助幾次張口,發現聲音都會被覆蓋得不清不楚,便安靜地站著等。
不多久,安室透幫錦戶舞吹乾了頭發。
他是個很懂分寸的人,知道錦戶舞在和彆人交談時不喜歡他在場,收好吹風機後就回了房間——偷聽。
“您就是錦戶舞小姐?”紅發青年重複了一遍先前的問題。
“對,我是。”錦戶舞玩味地看著青年,偏要裝出不懂的樣子,“織田先生,你找我有事?”
“錦戶小姐,是您打了一筆錢給我,還有那些禮物,以及這些現金?”
“對。”
“我,無功不受祿。”
青年木訥的樣子在平常人看來不算有趣,但錦戶舞卻覺得有點意思。
“你性格挺不錯的,這就是功。”錦戶舞換了一個坐姿,朝他歪了歪頭,“收下吧,撫養孩子挺辛苦的。”尤其對方還有五個孩子。
“不辛苦,他們都很乖,而且,我有自己的工作,我能養活他們。”青年又一次拒絕了,“現金都在這裡了,賬戶上的錢我會委托朋友幫忙轉回去,那些禮物——”
禮物其實是有些麻煩的。
錦戶舞的禮物送到他家時,他正在港口mafia本部像死狗一樣的操勞,回到家才發現那人又送來了很多東西,有食物有玩具有新衣服。
孩子們已經拆過了,他們都很喜歡。
織田作之助不擅長花言巧語,不能像太宰治那樣告訴孩子們,是散財童子送來給大家的禮物,他解釋:“人家送錯了,要還回去。”
五個孩子都不想理他。
錦戶舞送得太多了,全都是最貴最好的,連年紀最大的幸介,都舍不得放下最新款的遊戲機了。
織田作之助的異能力是天衣無縫,隻能預知五六秒之後的事。
但他分明看到了,貪婪、不勞而獲,那些負麵的品格,在他疼愛珍視的孩子們身上,開始逐漸生長、蔓延。
天降的財富容易令人迷失自我,拋棄夢想,將原本平靜的生活攪得一團亂麻。這也是很多中了大獎的人卻沒有好下場的原因。
織田作之助喜歡腳踏實地的感覺。他雖然貧困,卻充實。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家人,有朋友,有自己買得起的辣味咖喱和酒,還有一個最美好最美好的夢想。
——要成為寫的人。
他無法想通錦戶舞是出於什麼樣的想法,竟然連出版社都幫他安排好了。
那麼即使他的書擺滿全日本所有的書店,沒有人去翻開,沒有人真正欣賞他寫的東西,那樣又有什麼意義呢?
他把陷入甜蜜禮物中的孩子們捆了起來,把他們拆開的禮物也都一件一件的,重新包好。
已經吃過的零食,他記下名字,上網搜價格,準備折現賠償。
“織田作,你就是太較真了。”友人太宰治看得咂舌。
“太宰,這些東西不該屬於我。”
……
“錦戶小姐,已經動過的禮物,我會分期賠償你的。”
知道那一塊巧克力的價格就抵上他一天的工資時,織田作之助是有點心梗的。
這個月的生活費又要壓縮了。
錦戶舞安靜地聽完了青年的話,垂下了眼眸。
“如此,我倒是給織田先生添了麻煩。”
——確實是麻煩。
織田作之助為了天降巨款奔波了很久,和孩子們鬨了矛盾,還要提防小偷來他家偷錢,他已經幾天沒睡好,沒有更新了。
但他脫口而出的話卻是——
“……不麻煩。”
因為他看到錦戶舞哭了。
是、是被他說哭了嗎?
她抱著膝蓋,兩隻美麗的藍眼睛裡流下了眼淚,看上去十分委屈。
“錦戶小姐,你,你沒事吧?”
織田作之助沒有安慰異性的經驗,開始反思自己剛才的言行是不是偏激了。
“謝謝錦戶小姐的好意,我答應你,我會好好工作,照顧好他們的。”
話已出口,又覺得自己嘴笨,彆人什麼都沒說,他答應什麼呢?
錦戶舞還在哭,那些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晶瑩而輕捷地滑過她的臉頰,滴落在柔軟的睡衣上。
“錦戶小姐——”
“眼睫毛,”錦戶舞突然開口說道,“掉到眼睛裡了,兩隻都有。”
“啊。”
原來如此。
織田作之助抓了抓頭發,不知道如何接話了。
“麻煩你,過來幫我吹一下。”
她的聲音又低又軟,尾音像片狀的羽毛擦過皮膚那般輕柔。
“……”
“很不舒服。”她皺起了眉。
“噢,好。”
……他還是不擅長和少女接觸。
這方麵,隻有太宰治有經驗。
“原來織田先生,”錦戶舞淡聲說,“竟然還用玫瑰花味的唇膏啊。”
……啊這。
那是港口mafia年會上抽到的十等獎,早就扔給孩子們玩了,他在出門前蹲下係鞋帶,咲樂趁機塗在他的嘴唇上的。
老實說,他寧願抽到十一等獎的一袋大米。
在虛虛地托住錦戶舞的下巴,輕輕吹了吹她的眼睛時,織田作之助整個人的腦子都是懵的。
他筆下也有過少女,她們貧窮而堅強,有夢想當翅膀,活得滿足而虔誠。
想要的一切都得自己去努力,沒有不勞而獲這種東西的存在。
他突然產生了一種衝動,想寫一寫麵前的人。
日本的首富小姐,她會有什麼夢想呢?
織田作之助沒有辦法判斷眼睫毛有沒有吹出來,光線太暗了,但他很快看到錦戶舞的眼淚停住了。
中原中也醉眼朦朧地嘀咕:“喂,回去彆跟你丈夫說是我教你抽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