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藤新一等了許久。
麵前寬大又明亮的玻璃壁缸內, 自由自在的魚群已經遊來巡往好幾回，在顏色極為豐富又豔麗的珊瑚礁內嬉戲穿梭。
他甚至還抓拍了幾張，魚兒們親吻的照片, 還有在水草裡藏匿的照片, 看起來很可愛, 芽衣她一定會喜歡的。
但是，她未免也去太久了。
已經有些焦急起來，打算前去找人的少年又瞧見周圍人的虎視眈眈, 耐住性子，打算先打電話給女朋友。
萬一去找她, 卻把前排占到的好位置丟了, 說不定會生氣的。
好在表演往後延遲了個十分鐘, 應該還來得及。
正這麼想著, 卻率先接到了芽衣電話的工藤新一，聽見電話那頭道：
“新一, 我現在臨時有點急事，很重要很重要，表演一開場我就會過去跟你見麵的，你千萬不可以走開, 就在原地等我噢——”
“你占到了好位置吧？是靠前麵的嗎？”
他不太清楚芽衣發生了什麼事情, 但是聽到她說開場就會見麵，那肯定離這裡不遠。
“我就在最前麵最中間的位置，你來的時候直接往裡走就好了。很顯眼。”
少年這麼說著，眼神卻已經在場內環視起來。四周全是黑頭發的人, 還有染成紅色頭發、棕色頭發的人，沒有淺金色——
芽衣她現在還沒到這裡嗎？
“知道啦！一定就在那裡等我，不要亂跑噢！”
她歡快的聲音透著電話傳到耳朵裡, 然後就掛斷了。
奇怪。
會是什麼事情。
而且，聽起來她好像很興奮。
還有，他才不會亂跑，明明是她在亂跑好不好！
……
“朋友，你女朋友要是不來的話，你這位置要不讓給我吧，反正你也沒心情看嘛。”
已經有旁的帶著女朋友的哥們想趁機占據這個位置，從這裡看過去，水裡的一切都一清二楚，還有種身臨其境，觸手便可以摸到魚群的感覺。
“不用了，我女朋友說她很快就會到。”
工藤新一開口拒絕，但其實自己心裡也沒底。直至等到麵前的燈光陡然一暗，全場寂靜下來的時候，也沒有收到芽衣發來的消息。
這家夥到底跑哪裡去了啊真是。
明明那麼期待這個表演的，要是沒看到開場，可惜到難過怎麼辦。
此刻他確實沒有了看下去的心情，甚至隻想穿過將他重重包圍的人群，去找那個說好的“一開場就來見麵”的女朋友。
但現在太暗了。
所有人都不敢隨便走動。
隻聽見一滴水聲。
再是好幾滴水聲。
緊接著是一片流瀉的嘩啦聲，隨即而來的是什麼東西猛然入水的悶咚聲。
一束幽亮的藍光打了出來，一連串的小氣泡隨之湧來，晶瑩得像落進海裡又不斷向上浮的珍珠。
再是一小截魚尾，金粉色的鱗片還在盈盈發光，輕微甩動了那麼一下，頃時便有淡黃色、橙紅色的魚群跟著遊了過去，再接著，是一雙纖細的手臂，牽引著那奇異的，有著華麗色彩又乖乖聽話的魚群，朝著她所指揮的方向開始舞動。
是讓人挪不開眼的舞蹈。
是美人魚和小魚兒之間的舞蹈。
……
剛才還出聲要求換位置的哥們，此刻都怔住了。半天沒聽見前麵的少年跟他說借過的聲音。
就在工藤新一想伸手去把人拉醒的時候，那尾漂亮的人魚又繞過絢麗的魚群，從黃粉相間的珊瑚礁中探出半個腦袋來。
更先飄出來的，是半卷著的長長的淺金色長發。
於是想要離去的人也怔住了。
人魚的尾巴再一次遊動起來，輕盈得如同薄紗，又宛若蝶翼，在水下折射出細細碎碎的璨亮。
她的臉龐又隨之露了出來，而且正朝著工藤新一的方向遊了過來。
少年聽見身後人潮的湧動聲與驚呼聲，還有無數按下快門的拍照聲，他本來也應該拍照的——
拍照給他不知道跑到哪裡，沒能來現場看表演的女朋友看。
可天知道怎麼回事，那條在水中正朝他遊來的美人魚，就是他女朋友啊喂！
*
新一他不喜歡嗎？
為什麼是那種表情啊。
明明大家看起來都很驚喜啊。
少女有一些苦惱。
可是在水下又沒辦法和新一說話。
她輕甩著被魚尾裙裹緊的雙腿，撥開麵前搖曳的綠色水草，不斷地往下遊去，就像一條真正的美人魚一樣，任憑穿過的可愛魚兒親吻她的麵頰，她的手臂。
淺金色的發在水下也在發光。
漂亮的魚尾在水下也在發光。
在彆人眼中發光的是她，可是她眼中發光的隻有在最前方注視著她的那個少年。
本來是不打算再找水野先生的，可是卻被水野先生找上。他拜托自己能不能救一個急，當一回表演的美人魚——
考慮過拒絕，但又想到，或許這也是一個不錯的驚喜，所以芽衣同學答應了。
新一之前想做的事情，在鯨鯊前麵想做的事情，沒有做到，就讓她來幫他做好啦。
仿佛回到了海裡，被海水包裹住的，開始釋放天性的少女，哪怕被無數視線所聚焦也沒有感到羞怯與害怕。
她隻是朝著心儀的人遊去。
帶著跟在她身後的綺麗魚群。
然後用手掌貼上了玻璃的內壁。
她向他眨眨眼。
*
她向他眨眨眼。
什麼意思。
新一下意識地想到，她有什麼話想對他說。